三日后,荒界边境。
天灰地冷,风干草黄,万里无云地让人不安。
云缨站在“荒界入境管理所”牌匾下,面色凝重地望着前头排成蚂蚁阵的修士们。
这队伍,从山脚盘旋至山顶,再绕回原地,足有三百多号人。更可怕的是,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件“即将上交”的武器,仿佛不是来闯关,而是来办年终体检。
“我不理解。”云缨抬头望向赵怀真,“我只是不小心把上一任魔界副尊打进地缝,现在连支枪都不能带?”
“因为你那不是‘打进’,是‘送走’。”赵怀真低声回道,“别说带枪,你现在连火气都要克制。”
唐清砚站在两人之间,嘴里嚼着不知哪来的风干牛筋,含糊不清地插话:“听说荒界是五界之中纪律最严的,连打喷嚏都要填表报备。”
“谁传的?”云缨挑眉。
“我。”唐清砚不假思索,“刚刚在排队群聊里发的。”
赵怀真叹了口气,看着前头几个修士的“缴械流程”——
第一个交出一柄长剑,经过守卫“煞气检测”、灵性抹除、铭文擦拭三部程序后,被封进一个铁皮盒,编号存档。
第二个手持一根法杖,结果因“法杖曾在荒界内舞蹈比武大会中使用”,被强制收缴三年,还附赠一张“荒界友善使用指南”。
第三个刚想解释自己这把伞只是防晒用,不含任何杀意,就被押去“暴力伞具检测中心”,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所以……”云缨握了握手中断裂修复中的红缨枪,“我要是上交,得等多久能取回来?”
“后天吧。”赵怀真翻看旁边公告板,“上写着:‘高危兵器,需单独封印,预计七十二小时可归还。如有提前使用需求,请提前三日预约’。”
“提前三日预约我现在三日后才来,他们不就赢了?”云缨咬牙。
“这是个时间圈套。”唐清砚低声感慨,“我们被动走进了逻辑的陷阱。”
前头队伍忽然一滞。
一名背着黑棺的大汉被拦下,守卫一脸严肃:“请问您背后这东西,有生命迹象。”
“那是我娘。”
“那您娘在里面为什么敲了三下?”
“她……不喜欢荒界的天气。”
“请您娘下棺。”
“她拒绝。”
双方僵持,队伍前移缓慢得像一锅快凉的粥。
赵怀真看向云缨:“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
“你说。”
“一,缴械进关。”
“二呢?”
“我用隐身符混进去,你和唐清砚打架吸引注意力。”
“你说得轻巧,我这身衣服一动火,直接报警。”
唐清砚倒是乐观:“我可以假装是逃犯,让他们追我。”
“你真这么说,他们可能直接通缉你。”赵怀真摇头。
云缨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边检台。
守卫盯着她手中枪,表情顿时警惕三分。
“红缨枪,属高等火灵器,曾登记于灵界兵器榜第十三位。”
“曾?”云缨疑问。
“上月刚掉出前十,被一根会说话的竹棍顶了名次。”
“……”
“依据荒界边界管理条例第十七条,你需进行三项操作:一,脱灵;二,封魂;三,存库。”
“不能只封魂?”云缨眼中透出一丝挣扎。
“不行。”守卫语气坚决,“除非你是荒界特聘讲师,或持有‘携械特批通行证’。”
“那我可以办那个证吗?”
“可以。”守卫摊开一本厚厚的手续表,“填这个,三年审批,十年有效。”
云缨沉默半晌,终于将红缨枪轻轻放上台面。
“记住我。”
“我记你干嘛?”
“我回头来拿。”
“排二百六十七号,记得取件。”
她退后几步,像送别一位老战友,目光幽幽。
“没事,”唐清砚安慰,“你不是还会拳法?”
“那是配合枪法用的。”
“那你还有腿法。”
“那是枪被打飞时备用的。”
“现在枪真没了。”
“所以你待会站前面。”
“我忽然觉得……还是我背棺材吧。”
三人总算完成入境手续,正式踏入荒界。
刚一进门,便觉地脉气息骤然紧缩,像是有人在这片土地上布下了极密的束缚阵。四周人群稀少,一派边荒景象,却能感到一种奇特的“隐规矩感”。
“这地方怪。”赵怀真皱眉,“不像其他界。”
“它不是规矩太多。”云缨扫视四周,“是规矩太死。”
“我听说荒界最出名的是‘不出名’。”唐清砚啃着那根牛筋,“谁进去都得消失几天,哪怕你是……三界明星。”
“你什么时候关注明星了?”
“我在魔界有个亲戚,是娱乐阁的舞刀担当。”
“你说的是你表哥那只红毛大猿?”
“对,他上个月发新歌,《我在灵界割草你在荒界摆烂》。”
赵怀真:“……”
正当三人调侃间,一道低沉嗓音自前方传来:“几位新入者,请止步。”
前方林中,走出一名身披苍绿披风的男子,腰佩骨铃,手持卷轴,气息并不强,却自带一种难言的“责任感”。
“你们是云缨、赵怀真、唐清砚?”
三人一愣。
“你怎么知道?”唐清砚眼睛一眯。
“因为刚才你们在缴枪处吵得太凶,被全界记录。”
男子展开卷轴:“我是荒界登记官,也是你们的‘向导审查人’。你们此行要见荒主,必须通过三道入界测试。”
云缨眯起眼:“第一道是什么?”
“——翻墙。”
三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啥?”
男子缓缓抬手,指向远处一堵斑驳高墙。
“因为……你们刚走的是侧门,主门今天关了。”
“那你不是登记官,你是整蛊官吧?”
风声拂起他披风,男子认真道:“不翻墙,就回缴枪处,重排。”
云缨看了看远处已排到山脚的队伍。
“那……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