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畚额头已满是冷汗,他昨日本来按照计划趁着夜色准备离开,谁曾想,刚一出门,还没走出圆明园的大门,就被人给抓住了。
可是抓他的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又把他送回了住处,直到刚刚苏培盛前来相请。
刘畚心里清楚事情已经败露了,只是不知道败露到了何种程度。
如今要为沈贵人诊脉,他到底该如何说呢?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曹贵人,可惜曹贵人此刻自己都乱了分寸,根本不知道该给刘畚什么指示。
刘畚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开始为沈贵人诊脉,心里不停地琢磨着该如何描述这个脉象。
*
沈眉庄是没觉得自己有何不适的,也不知道是谁传错了消息。
不过现在看着皇上关心的神情,沈眉庄又觉得这也不算是件坏事了。
可是诊了好一会儿,刘畚都还没有结束诊脉,再一看刘畚的脸色,不怎么好的模样。
一时沈眉庄心都提了起来,不会是她的胎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甄嬛坐在沈眉庄身边,看着刘畚的脸色也一同紧张了起来,眉姐姐的胎可不能出问题啊。
于是有些焦急问道,“刘太医,你诊了这么久,可是眉姐姐的身子有何问题?”
刘畚也知道他就是再拖延也没有用了,这才收回了手,跪在地上,“回皇上,沈贵人的龙胎一切安好,并无问题。”
听到刘畚的话,沈眉庄这才松了一口气。
华妃则眉头紧皱,想要说什么,却被曹贵人拉住了。
曹贵人听到刘畚的话,当下觉得这个回答倒也还行,今日刘畚没能逃走,这就不是好时机了。
不然只要把刘畚打入慎刑司一审,事情就会败露。
可是只要沈眉庄还信任刘畚,下次就还有机会。
而且安排的宫女也还没有败露,此刻曹贵人觉得今日这情况还不算太遭。
可惜这局棋,她已经不是执棋人了。
雍正盯着刘畚,吓得刘畚额头直冒冷汗,“朕收到消息,沈贵人胎像不稳,需要静养。
而你却说无碍,莫不是庸医胆敢欺君。”
刘畚一听雍正的话,整个人都在抖,“臣,臣不敢,沈贵人脉象的确没有问题。”
沈眉庄微笑着看向雍正,“皇上,刘畚自照顾嫔妾的龙胎以来,一直都是尽职尽责的,而且嫔妾自有孕以来,不曾有过不适。
嫔妾相信刘太医的话。”
夏羽看了一眼沈眉庄,一个词闪现在脑海里,傻白甜。
不是,这刘畚都抖成筛子了,不瞎得都能看出来他有问题吧。
这沈眉庄是怎么还带着这自信从容的笑容为他求情的。
甄嬛对刘畚没有什么同乡滤镜,自然是看出了刘畚的不对劲,不过只是以为沈眉庄可能遭了谁的毒手,刘畚诊出了脉象,却不敢说。
她本来还想请皇上另请太医来给沈眉庄诊脉,结果没想到沈眉庄动作这么快,求情的话说得迅速,她都来不及阻拦。
如此,她自然是不好向皇上提另请太医的事了,不然岂不是打沈眉庄的脸。
夏羽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刘畚:“刘太医,没想到沈贵人如此相信你吧,所以你现在说实话的话,没准沈贵人还会原谅你替你求情哦。”
刘畚来到闲月阁之后,因为规矩不敢直视天颜,也就没看到夏羽坐在雍正的下首。
如今更是不敢抬头,听到有人问话,却不知道是哪位小主,但想着只要不是那位景嫔娘娘,是谁都比不过华妃娘娘。
而且他也是有打听过的,景嫔娘娘并不怎么参与宫中纷争,又与沈贵人有龌龊,今日应该是不会来才是。
加上现在问话的人明显是帮住沈贵人的,就一定不会是景嫔娘娘,那么他现在应该牢牢抓住华妃,只要他死咬,相信华妃会把他捞出去的。
这么想着,刘畚的声音都坚定了一些,“臣所言句句属实。”
夏羽轻轻哦了一声,语气随意,“既然如此,那就再请一位太医来看看吧。”
听着夏羽的话,刘畚一下就急了,“启禀皇上,沈贵人的胎一直是臣照料的,臣能确信沈贵人的身子并无任何问题。”
沈贵人听着刘畚的话,只以为刘畚是因为自己医术受到了质疑,所以才这么焦急,而且她自己是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不适的,于是又嘴快地开口,“皇上,嫔妾相信刘太医的医术,不用麻烦再请太医了。”
沈眉庄话音刚落,安静的室内就想起一道轻笑声。
夏羽:不好意思,真的没忍住。
听着夏羽的笑声,雍正嘴角也染上了一丝笑意。
沈眉庄一看笑的是夏羽,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景嫔娘娘笑什么?”
夏羽:“当然是笑你蠢啊。”
“你……”
夏羽抬手阻止了沈眉庄的发言,她刚刚笑得肚子都有点痛了,不想再笑了,“你别说话了,让别的太医来个你诊脉,你就知道你有多蠢了。
诶,等太医来了之后一切就明了了,你也不必在这里跟我争什么了,省省口舌吧,待会有你哭的。”
被夏羽这一打断,沈眉庄一时还真就哑口了。但是心里憋着气,想着那她就等太医来,之后一定要让皇上为她主持公道。
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看出来了这刘畚是有问题,但也都和甄嬛一样,猜不出这刘畚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华妃用眼神问着曹贵人,怎么办。
可皇上就在这,曹贵人想做点什么,也不好动手。
主要是刘畚没走,这已经是这个计划最大的问题了。
即使曹贵人聪明,这么短时间也没想出来什么挽救之法,只希望华妃的人手有能力,在慎刑司里第一时间杀了刘畚。
她已经从刚刚刘畚的行为里看出来了,刘畚现在还是抱着华妃会救他的心思。
那么刘畚至少现在不会立马供出来。
虽然遗憾这次计划失败,但如此情形,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皇后坐在上首冷眼看着,到底是最为懂宫中阴司的人,皇后倒是猜出了几分刘畚的问题,不得不说她虽然也不喜景嫔,但是沈眉庄是真的愚蠢。
景嫔这笑得没错。
*
菱儿腿脚快,直接把当值的太医全都请了过来,足足来了五位,其中还有院首章弥。
雍正:“章弥,你来给沈贵人瞧瞧,看看她的脉象有何问题。”
章弥悄悄看了一眼皇后,然后领命去给沈眉庄诊脉。
沈眉庄还等着章弥待会打脸夏羽,结果就看到章弥脸色越来越古怪,心中也突然有些不安,难道真的被夏羽说中了?
章弥收回了手,并没有直接回话,而是让其他四位太医也都一起诊脉。
最后几位太医合计了一下,才由章弥代表回话,“启禀皇上,经臣等诊脉,沈贵人并无孕信,只是服用了能推迟月事的药,这才瞧着似乎是有了身孕。”
章弥回完话,就和一众太医都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这好好的,怎么就碰上了后宫阴谋呢。
刘畚整个人更是已经被冷汗浸湿,华妃娘娘,能救他的吧。
当初答应华妃的时候,其实刘畚只看到了那大量的金银财宝,又想着华妃娘娘宠冠六宫,又有年大将军做后盾,为她做事肯定是没什么的。
可如今脑子清醒了一点,刘畚才反应过来他这是犯了多大的罪,说严重点那可是混淆皇室血脉了,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以为这不过就是一点后宫阴谋而已。
沈眉庄被章弥的话刺激地直接站起了身,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端正,指着章弥骂道,“你胡说,我明明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怎么可能没有怀孕。”
夏羽悠悠的声音再次传来,“五个太医的意见,沈贵人你都不信,却选择相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刘太医的话。
本宫本来以为你是被人蒙骗,可如今看你这反应,本宫都怀疑你也许是主谋了,就是为了来个狸猫换太子之类的。”
沈眉庄此刻仍然神思混沌,仿若置身云霭之中,难以清明。
甄嬛却心下洞明,瞧出了其中利害。她虽惊惶难安,却也深知,此事若处置不善,失宠犹为小事,恐惹大祸。
当下,甄嬛疾步上前,一把拉住沈眉庄,二人齐齐跪地。
“求皇上恕罪,眉姐姐不过一时情急失了分寸,实是被奸人刘畚蒙骗,对此事全然不知。”
甄嬛侧目,悄然掐了掐仍在怔愣的沈眉庄,沈眉庄仿若大梦初醒,眸中满是错愕,实难置信自己未曾有孕。
她分明月信迟滞,嗅得荤腥亦会孕吐,种种迹象,怎会有差?她明明就是有孕了啊。
幸而沈眉庄尚留几分理智,未曾胡言乱语,只是双唇嗫嚅,一时也寻不出辩白之词。
皇后睨视着始终冷峻不语的皇上,心头猛地一颤。
连她都没能提前察觉出沈眉庄是假孕,可看皇上如此的态度,显然是早已知晓。
怪不得皇上对沈眉庄这胎如此的不重视,一次都没有亲自去探望过,原来如此。
之前的一切不合理,现在都有了解释。
只是皇上对后宫掌控竟已这般严密,连她都毫无觉察,思及此处,皇后后背发凉。还好她想要陷害夏羽的想法,尚未付诸行动,否则,一旦事泄,把柄落于皇上之手,虽然她有太后庇佑,但是难免会让皇上和她离了心,这可不是件好事。
雍正目光随意扫了一眼甄嬛和沈眉庄,然后摆了摆手,“先起来吧,沈贵人,对于你假孕一事,你可有何想说的?”
沈眉庄听到假孕一词,身体不自觉就抖了一下,皇上这是已经给她定罪了吗?
“皇上您相信嫔妾,嫔妾是冤枉的,嫔妾真的是冤枉的。”
“朕给你辩解的机会,不是让你一味喊冤的,若是你无话可说,那就这样吧。”
雍正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沈眉庄没有用的喊冤废话。
甄嬛眼看沈眉庄怕是自己说不清了,便开口替她辩解道,“皇上,眉姐姐月前曾去太医院询问了一些生子药方的事,她从未服用过什么延迟月事的药,对了,那生子药方是一名江姓太医给的,请皇上明察。
眉姐姐这是被这位江太医给骗了。”
雍正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五名太医,“江太医抬起头来。”
江太医知道躲不过,只能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回皇上,沈贵人向臣要的药方就是推迟月事的,这生子药方都是民间戏言,有些药方吃了很可能直接要了人的性命,臣怎敢把这样的药方给宫中小主呢。”
江太医想起华妃提前说过,那药方已经被她的人销毁了,只要没有药方,那么不过就是两方争执,华妃娘娘定能保住他的。
沈眉庄怒道:“你胡说,分明就是你主动提供的药方,说是服用后助孕,根本不是什么延迟月事的方子。
对了,方子我还收着,采月你去取来。”
采月领命立即去取,可是当她找遍了梳妆台都没能找到那张药方。
久等采月不至,就连沈眉庄都已经猜到出事了,心中十分不安。
夏羽笑呵呵地看着不知何时躲到角落里的刘畚,“既然采月一时找不到药方,那不如刘太医来说说看,一个喜脉都诊不出的人,是怎么成为太医的吧。
本宫是真的很好奇呢,这太医院原来也不过如此啊,当初都没有考核的么?”
刘畚颤抖着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一时沉默。
雍正沉声道,“回话。”
天子威压,岂是刘畚能承受的,即使没有想好要怎么回话,也是先出声回应了,“回皇上,臣……臣。”
雍正:“既然话都说不清,那就别说了,来人,将刘畚押入慎刑司,务必审出幕后之人,朕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混淆皇室血脉。”
“皇上饶命啊。”刘畚本能地喊着饶命。
“饶命,呵,你若现在招认,夷三族,等慎刑司审出,诛九族,选吧。”
刘畚已经被皇上的话吓破了胆,再也没有了侥幸,还强撑什么,既然自己已经注定活不了了,好歹给家族留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