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她连夜翻出从家中带来的制香秘方,暗自想着,无论皇后提出何种要求,自己都一定要设法满足。
这不仅是因为如今自己只能依靠皇后,在皇上那里,她也看清了自己难以获得宠爱。
而且,她……也实在不想看到景妃太过得意。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安陵容恭敬地行礼说道。
“起来吧。”
皇后今日看上去气色不错的样子。
简单寒暄几句后,皇后便开始说起了正事:“你是个聪明人,相信也猜到了本宫找你来所谓何事。”
安陵容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说道:“景妃娘娘有孕,想来娘娘也是十分关心的。”
皇后就是喜欢安陵容这份懂事,虽然没能得宠,但是也不是完全无用。
“本宫身为中宫,自然是要多费心些的。
景妃近来因为有孕,对承乾宫里的熏香很是不满。
已经闹了几次了,连皇上都被折腾得没了法子,已经派人去宫外寻了。
皇上对景妃,还真是格外在意呢。”
安陵容自然地忽略了皇后话里的酸意,“景妃娘娘怀有龙胎,自然是挑剔一些的,嫔妾略知道几个香方,也许景妃娘娘会喜欢。”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般尽心为皇上分忧,皇上知道了定然是会开心的。
你也知道景妃性子急躁,明日便送过去吧。”
“是。”安陵容应道。
皇后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又说了几句满含夸赞的话语,随后吩咐人赏赐了安陵容一些珍贵的物件,才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安陵容福身行礼,仪态端庄地退下。
剪秋目送安陵容离去,而后转身回到殿内,只见皇后脸上的笑意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与沉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安答应不是已然想出了解决的办法吗?
剪秋暗自思忖。
起初,对于安答应的制香技艺,她并未给予过多的关注,只当是寻常女子的闺阁爱好罢了。
然而,后来皇后使用了安陵容精心调配的香,那效果竟出奇地好,连多年困扰皇后的头风都能缓解些许。
自那之后,剪秋便再也不敢轻视安陵容的本事。
如今,既然安答应信誓旦旦地说有了合适的香方,那必然是有些用处的。
剪秋忍不住上前,轻声问道:“娘娘,可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皇后微微低垂着眼眸,右手轻轻转动着左手腕上那只剔透的玉镯,那玉镯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泛着温润的光。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怅惘:“没什么,只是方才,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微微顿了顿,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柔则刚嫁到王府的时候,也曾满心欢喜地闹着,想要一只皇上亲手绘制的玉钗。
那时候,她眼里满是期待,可皇上当时却没有应允,只是以政事繁忙为由推脱了。
而后,柔则又提了几次,她当时应该是自信皇上会答应的,可皇上却只是让苏培盛吩咐内务府送了几只普通的玉钗,便将此事草草作罢。
甚至连句解释也没有。
后来,柔则也渐渐明白了,再怎么闹也是无用的,这才开始收敛性子,变得乖顺起来,也才有了后来王府中人人称赞的和善福晋。”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原来皇上对柔则也不过如此,本宫竟到今日才真正看清。
难怪皇上对那甄嬛,也并不十分上心。
比起如今备受宠爱的景妃,自是比不上,就连和当日盛宠一时的年侧福晋相比,甄嬛也逊色许多。”
听了皇后这一番话,剪秋着实感到有些惊讶。
当年在王府之中,谁不夸赞一句王爷对福晋宠爱有加。
所以这么多年来,皇后娘娘为皇上举荐新人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在那些新人身上找寻纯元皇后的影子。
虽然皇上并不怎么接受这些举荐,以前她只以为是皇上并不沉迷女色,又或许那些新人与纯元皇后确实没有那么相像。
可如今细细想来,原来不过是皇上对纯元皇后并没有那般深厚的爱意罢了。
不然,像莞贵人那般与纯元皇后极为相似,又和景妃娘娘同一批秀女进宫的,可如今景妃已然是高高在上的妃位娘娘,而莞贵人却还只是个小小的贵人。
如此一来,之前安答应一直没能受宠,似乎也变得合理了起来。
只是,剪秋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她抬眼看向皇后,暗自思忖,若是这件事当真如此,那皇后娘娘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呢?
她心里清楚,皇后娘娘这些年来做过许多事,很多时候都是想着能得到纯元皇后的庇佑。
可若是那层庇佑并不存在,皇后娘娘该如何是好?
皇后从往事的回忆中慢慢回神,敏锐地察觉到了剪秋眼中的担忧。
其实,她刚刚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然而,不知道为何,当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皇上其实并不深爱纯元时,她心中虽有些许担忧,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
同时,她的心中也泛起一丝遗憾,早知道皇上对纯元不过如此,她就不应该杀了柔则,就该让柔则活到现在,亲眼看着她深爱的人爱上别人,看她那高高在上的骄傲被彻底击碎。
看清了这一本质问题之后,皇后越想越觉得清晰。
也许以往柔则的那些炫耀,不过都是虚假的。
又或者说,那些所谓的恩爱小事,在王爷当时看来,根本就未曾放在心上。
那么,柔则临终前的遗言,对于皇上的影响想必也是有限的。
但是皇上这么多年来,对她的敬重却并不少。
所以,是不是可以说明,她其实从来就没有真正活在所谓纯元的庇护之下呢?
想到这一层,皇后的眼睛突然亮得惊人,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柔则啊,柔则啊,原来你也不过如此。”皇后低声喃喃自语,“我可真是愚蠢,竟然会被你那些小伎俩给骗了这么多年。”
此刻,皇后觉得压在自己头上多年的那座名为柔则的无形大山,瞬间崩塌了。
原来,嫡女又如何,在皇上心中,也并非那般无可替代。
她还会长长久久地陪伴在皇上身侧,而柔则,怕是皇上如今可能都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吧。
皇后想着想着,突然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解脱,带着畅快,仿佛要将多年来积压在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剪秋还是第一次听到皇后娘娘这般畅快淋漓的笑声,一时之间,她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
笑了好一会儿,皇后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这才又想起了景妃,眼中闪烁着一丝疑惑,转头看向剪秋,问道:“剪秋,那你说,皇上这次对景妃,可是真心的?”
曾经,她也一度以为皇上对纯元便是这世间最深厚的爱意了,以前纯元想要什么,皇上基本上都是应允的。
虽然现在看来,不过就是皇上随口吩咐一句的事情,可当时的她为何就那般羡慕,还觉得皇上为纯元费了不少心思呢?
哦,好像是柔则当初这般告诉她的。
那么现在皇上对景妃呢?
皇后仔细回想了一下,首先,皇上对景妃的好,并非从景妃口中传出,而是皇上一再地为景妃破例。
皇上那般重视规矩,可在景妃这儿,却一再地不顾规矩。
这后宫之中,怕是再也找不出比景妃更不懂规矩的人了,可皇上偏偏就对她越来越宠爱。
这怕是真的上心了吧,如此一来,景妃就一定不能留。
皇后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若是让皇上以为是他自己害得景妃,不知道皇上日后还敢不敢对人这般上心了。
皇后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心中暗自想着,皇上啊皇上,你终究会知道,会永远陪着您的,只有臣妾啊。
*
承乾宫。
夏羽依照二哥的计划,原本只是有意流露出对宫里熏香的些许不满。
然而,当在挑剔的过程中,她竟不知不觉有些上头了。
不得不说,这宫里制香的手艺实在是优秀。
虽说安陵容调香技艺高超,可如今细细品味内务府送来的熏香,夏羽不禁暗自感叹,这内务府的制香之人同样是技艺非凡。
想来也是,若没有几分真本事,又怎有资格为她这位备受宠爱的景妃娘娘制香呢?
安陵容或许只是胜在她所使用的香方较为独特罢了。
夏羽再次轻轻嗅了嗅内务府新呈上来的熏香,刹那间,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瞬间回到了现代,置身于那弥漫着馥郁香气的香水店中。
她其实闻了这么多了,都还挺喜欢的。
也是,毕竟这是雍正亲自下旨,要求内务府精心准备的,那些制香的匠人想必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将自己的看家本领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
每当夏羽遇到特别喜爱的熏香,便赶忙吩咐桑儿将其仔细记录下来。
她心中暗自盘算着,等这段特殊时期过去之后,定要在承乾宫的几个偏殿里,各放置一种不同的熏香。
一想到这儿,夏羽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中涌起一种别样的快乐,就好似自己如同皇上翻牌子宠幸妃嫔一般,去宠幸这些熏香。
她不禁暗自思忖,原来做皇上的快乐竟是这般滋味,别说,还真有些让人着迷。
然而,夏羽又想起之前小厦子悄悄透露给桑儿,而后桑儿又转述给她的事情。据说,雍正每次翻牌子的时候,眉头总是紧紧皱起,看起来并不开心的样子。
夏羽满心疑惑,明明这种任由挑选的过程还挺好玩的啊,为何皇上却表现得如此不悦呢?
摇了摇头,算了,反正她是理解不来的。
就在夏羽手持两种熏香,正陷入纠结之中时,桑儿恰好回来了。
夏羽其实也察觉到,不知从何时起,桑儿突然变得忙碌起来。
不过,她并未过多在意,毕竟在这宫中,能使唤桑儿的,不是雍正,便是二哥。
而他们二人,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害她的。
夏羽猜测,他们大概是因为自己怀有身孕,心中担忧,这才给桑儿安排了诸多事务。
桑儿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夏羽纠结的模样,并未出声打扰,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夏羽终于在两种熏香中做出了选择,桑儿这才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娘娘,安答应刚从景仁宫离开了。”
夏羽听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她是不是马上要给我送香来了?”
桑儿微微顿了顿,回答道:“应该是的。”
“那她明日来的时候,嗯……要让她等多久呢。桑儿,你看着安排吧。”夏羽思索片刻后说道。
“是。”桑儿心领神会,连忙应下。
在心中暗自盘算着,自家主子向来不喜欢这位安答应,那就让她等上半个时辰好了。
况且,最近主子因为怀孕,嗜睡的情况愈发严重,也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去应付安答应。
*
翌日,中午时分,夏羽悠悠转醒,刚一睁眼,便觉得腹中传来一阵饥饿感。
她来到餐桌前,正准备用餐,不经意间瞥见桑儿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情。
夏羽已然清醒,不禁开口问道:“桑儿,你这是怎么了?对了,安陵容来了吗?”
她记得,宫里的人大多勤勉,起得很早,所以也不确定安陵容会不会早早地就来等候了。
桑儿的神情依旧有些怪异,回答道:“回娘娘,安答应没有来。
不过,她去了养心殿。”
夏羽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心想安陵容不是说好了要给自己送香吗,怎么跑去养心殿找皇上了?
于是追问道:“她去养心殿做什么?”
桑儿摇了摇头,如实说道:“奴婢得到消息的时候,安答应还在殿外候着,这会儿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进到殿内。”
夏羽无所谓地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等皇上来了,问问他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