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皇上,见过景妃娘娘。”甄嬛强压下心中的波澜,仪态万千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脆而甜美,尽显温婉得体。
“起吧。”雍正的声音淡淡地响起,语气中听不出太多情绪,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坐吧。”
甄嬛抬眼看向殿内的椅子,那椅子的位置虽说距离皇上并不算远,可与和皇上同坐一处的景妃相比,总归还是差了一大截。
这位置的差异,仿佛也在无声地昭示着她与景妃在皇上心中地位的不同。
但甄嬛并未因此而气馁,她微微欠身,轻声应道:“是。”
雍正看向甄嬛,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甄嬛连忙整理思绪,脸上浮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说道:“回皇上,嫔妾今日灵感突发,作画时手感极佳,整个过程无比顺畅,自觉完成了一幅近来最为得意的画作,便想着呈请皇上指点一二。
只是未曾料到,景妃娘娘也在此处。不如,娘娘也一同为嫔妾指点一番?”
甄嬛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瞥了夏羽一眼,那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一丝挑衅。
在她心中,景妃不过是个徒有美貌、不通文墨的女子,她倒要看看,景妃能如何应对这赏画之事。
夏羽敏锐地捕捉到了甄嬛眼神中的挑衅,心中暗自冷笑。
哼,这甄嬛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只有美貌的花瓶呢。
嘿,不得不说,甄嬛还真猜对了,她确实没有赏画的技能,可那又何妨?
她夏大小姐才不会因为看不懂一幅画就感到自卑。
夏羽下巴微微上扬,神色傲慢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莞贵人如此诚心相邀,那本宫就赏个脸,看看吧。
把画拿上来吧。”
甄嬛脸上那尚未褪去的带着挑衅意味的笑容,在听到夏羽这话的瞬间,微微一僵。
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应道:“是。”
由于崔槿汐不得入内,这幅画便由殿外的小厦子取了之后,小心翼翼地送到殿内。
苏培盛和崔槿汐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在殿外,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崔槿汐心思细腻,很快便察觉到了异样。
她心中暗自纳闷,为何这次是小厦子进去送画?
按照以往的惯例,不应该是由苏培盛呈上去么?
这御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崔槿汐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打算等回到碎玉轩之后,再找机会和莞贵人细细商议。
夏羽漫不经心地将画展开,只见画中描绘的是一幅梅花图。
夏羽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忖,这个季节画梅花,会不会太早了些?
如今才十月底,距离梅花盛开的季节,还有一个多月呢。
而且,平心而论,这幅画在她看来,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根本不值得特意带到养心殿来给雍正看。
夏羽看了几眼,便失去了兴趣,随手将画放在一旁。
甄嬛看着夏羽这副模样,心中不禁嗤笑一声,果然是个不通文墨的人,连一幅画都不会赏。
于是,甄嬛便不再关注夏羽,转而将满怀期待的目光投向皇上。
这幅画,她可是用心绘制的,最初的的确确是想请皇上共赏,而且她还在画中留了个小心思,特意留出一处空白,满心期待着皇上能为其题词。
夏羽见雍正似乎还在认真看画,心中有些不耐烦,悄悄捅了捅雍正,小声问道:“看完了没啊,有这么好看么?
我怎么觉得一般啊。”
画既然已经呈上来了,雍正便也认真地看了起来。
对于甄嬛在画中的小心思,他自然一眼便看穿了。
不过,他并未打算说破。
此刻殿内只有他们三人,雍正无需过多做戏。
莞贵人只要不是个愚蠢至极的人,就不会将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宣扬出去。
所以,他丝毫不怕莞贵人察觉到他真实的心思。
“尚可。”雍正淡淡地说出这个词之后,便顺手把画收了起来。
夏羽看着雍正,见他眼中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欣赏之意,心中顿时满意了。
她就说嘛,就算自己不懂赏画,可一幅画好不好看,一眼还是能看出来的。
她家以前也是收藏过许多名家字画的,她看过那么多真正的大师之作,即便只是个门外汉,也能分辨出个大概的好坏。
这么看来,这甄嬛号称女中诸葛,精通琴棋书画,其中的水分可不小啊。
甄嬛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如此评价,仅仅是“尚可”?
而且,皇上竟然直接就把画收起来了,以皇上的才学,不可能没看出来那处留白啊。
难道是因为景妃在场?
或者是因为景妃不通文墨,皇上为了迁就她,才故意如此?
甄嬛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样,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失落,难道这次自己又要像上次一样,落得个狼狈不堪的下场么?
夏羽看着甄嬛一脸挫败的样子,心中暗自得意,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哼,让你挑衅我,这下知道踢到铁板了吧。
夏羽故意笑得有些恶劣,说道:“莞贵人,既然这画也赏完了,虽说没给你什么实质性的指点。
主要是吧,这画确实有些一般,真要指点起来,那可就太多了。
本宫也就不费这个唇舌了,你直接重新画一幅,来得更快些。
而且,现在画梅花确实太早了些。
莞贵人下次还是画点更应景的吧。”
甄嬛听着夏羽这一番自大的言论,心中的怒火蹭蹭直冒,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但无奈皇上刚刚也只是说了句“尚可”,她根本无法反驳夏羽的话,否则岂不是在质疑皇上的评价?
甄嬛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说道:“是,嫔妾多谢娘娘指教。”
夏羽一脸“你能懂就好”的表情,还故意十分欠揍地点了点头,说道:“莞贵人知道就好,好了,现在画都看完了。
莞贵人可还有什么事?”
言下之意,便是在赶甄嬛离开了。
甄嬛既然已经来到了养心殿,自然是想一直留到晚上侍寝之时,怎么可能现在就走。
而且,若是现在离开,她今晚估计也就没机会侍寝了。
上次只是一个宫人来请皇上,皇上就被景妃请走了。
这次景妃人都在这儿了,皇上难道还会把景妃赶走,然后再召幸她吗?
况且,她此番前来,不也是打着“见面三分情”的主意么。
甄嬛思索片刻,咬了咬牙,开口道:“嫔妾许久不曾与皇上论诗了,近来又读到了许多佳作,心中颇有感悟,想与皇上探讨一二。
不知嫔妾是否有这个荣幸?”
夏羽一听,不禁十分直白地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自腹诽,怎么,画的借口用完了,又来诗了。
这甄嬛还真是没完没了,不就是想赖在这里,等着晚上侍寝么。
估计是怕上次的场景再次重现吧。
可惜了,上次的场景今日必定会再次上演。
本来吧,甄嬛自己不来,还不至于这么打脸。
既然她自己把脸送上门来,夏羽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夏羽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声音缓缓响起:“本宫想,莞贵人大概今日没有这个荣幸了。
你没看到这桌上还有这么多的奏折么。
莞贵人啊,不是本宫说你。
皇上日理万机,应以政事为主。
既然皇上没有特意召你来品诗作画,就说明皇上此刻没有这个空闲。
刚刚抽出时间看了看你的画,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
你怎么就不知道见好就收呢,还要缠着皇上品什么诗。
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本宫给你支个招,以后若是你看到了什么诗想和皇上探讨,就写下来。
等皇上有空的时候,自然会看的。
这样既不耽误皇上的时间,也不用你大老远地从碎玉轩赶过来,一举两得,是不是?”
听着夏羽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话,甄嬛气得浑身微微颤抖,差点就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
好在她还清楚地记得这是在皇上面前,甄嬛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不再看夏羽那张让她生气的脸,转而看向皇上,眼睛里满是委屈,说道:“请皇上见谅,嫔妾只是……嫔妾只是想着皇上最是喜欢与嫔妾一起品诗作画的。
所以才……嫔妾只是因为皇上晚上要召见,一时开心,想早点见到皇上,这才欠缺思虑。
还望皇上恕罪,嫔妾不是想要打扰皇上的。”
甄嬛故意提起了晚上召见,就是想提醒皇上,上次皇上已经失约了一次,这次可不能再失约了啊。
夏羽见甄嬛不再看自己,心中有些不满,直接伸手把雍正推到一旁,让甄嬛再次看向自己。
雍正也十分顺从地让开了位置。
夏羽为了吸引甄嬛的注意力,还用力拍了一下案桌,喊道:“哎哟,我的手,啊,什么破桌子啊,这么硬。”
她刚想再拍一下,手就被雍正一把握住。
雍正将夏羽的手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只见手背微微有些泛红,但并不严重,他轻声哄道:“好了好了,不气了,待会就把这桌子换了可好?”
“嗯。”夏羽傲娇地点了点头。
被这一插曲打断,夏羽一时忘记了自己刚刚要做什么。
她下意识地看向雍正,眼神中满是询问的意思,仿佛在说:“我刚刚准备干嘛来着。”
雍正看着夏羽这副模样,心中不禁好笑,暗自思忖,这怕不是真的一孕傻三年了吧。
雍正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看向甄嬛,神情瞬间冷了几分,说道:“莞贵人,景妃说得不错,日后你若是有何感想,就写下来。
朕若是得了空,自然会看的。”
不过,雍正心里清楚,就算她写了,他也是不会看的。
至于甄嬛话里的暗示,雍正则假装完全没有听到。
今日本来就是他派人去请的朝朝来,晚上本也没打算真的让甄嬛来养心殿。
所以,他完全不会有愧疚的。
甄嬛在目睹皇上对景妃的紧张与关切之后,心中便明白,今日之事怕是要落空了。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更加狼狈,同时也想给皇上留下一些好印象,期望皇上看在这些的份上,晚上不要食言,甄嬛强打起精神,说道:“是,多谢景妃娘娘提点,嫔妾知晓了。
那嫔妾告退。”
甄嬛说完,便再次仪态万方地行了一礼,努力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给皇上看。
她又依依不舍地看了皇上一眼,这才缓缓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
夏羽看着甄嬛那慢悠悠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倚梅园的时候,她看到的那个跑步的背影。
当时那背影也是精心设计过的优美姿态。
哦,所以甄嬛画这幅梅花,是因为倚梅园么?
可是这次他们并没有见上,后来也没有找到彼此,更没有发生什么顶替之类的事。
也就是说,基本上,雍正和甄嬛之间,关于梅花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忆吧。
那甄嬛为何会画梅花呢?
等甄嬛终于慢悠悠地走出殿外之后,夏羽才转头看向雍正,问道:“你很喜欢梅花?”
“算是欣赏。”雍正如实回答。
“那你刚刚看到这梅花,有什么想法么?”夏羽追问道。
雍正不知道夏羽为何这样问,但还是如实说道:“并无。”
“哦,这样啊,那算了。”夏羽应了一声。
那看来就是女主单方面走了个剧情咯。
夏羽那点小脾气过去之后,此刻再看这桌子,又觉得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毕竟,能给皇上做案桌的,用的木材自然不是普通的材质,换起来估计也很麻烦。
夏羽想了想,说道:“算了,这桌子不换了,看着好像又还好了。
下次你在这里铺个小毛毯就行了。”
雍正对于夏羽的朝令夕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温柔地说道:“好,都听你的。
毛毯想要什么样的?”
夏羽仔细思索了一下颜色,说道:“白色的吧,纯白色的。”
“好,这里既然特意为你铺了毛毯了,朝朝是不是应该多来几次,才不枉费这布置?”雍正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