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的冷气刺骨,空气中弥漫着防腐剂和某种腐朽的甜腻气息。云见月紧握口袋中的镇魂砂,强迫自己直视明浩——不,现在应该称他为山本了。那双全黑的眼睛里翻涌着不属于人类的恶意。
“多么感人。”山本用明浩的嗓音发出嘶哑的笑声,“陆家的小狗和他新找到的小母狗。”他踢了踢脚边昏迷的真杜小倩,“看看这位真正的杜女士,躲了49年,最后还是被我找到了。”
陆临川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挡在云见月前面:“放开她。你的目标是我。”
“错了。”山本咧嘴一笑,嘴角几乎裂到耳根,“我的目标一直是她。”他指向云见月,“云清月的转世,完美的第七祭品。有了她,通道将永远开启!”
云见月感到一阵眩晕,脑海中闪过零碎的画面——黑暗的房间、燃烧的蜡烛、刺骨的疼痛...她咬紧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你杀了那些女孩,就为了这个?”
“杀?”山本夸张地摊手,“我给了她们永生!看...”他指向阵法中的五具女尸,“她们的灵魂将成为通道的基石,永远侍奉伟大的黄泉之神!”
陆临川的手悄悄背到身后,对云见月比了个手势——三、二、一!
云见月猛地向左翻滚,同时撒出一把镇魂砂。红色粉末在空中形成一道雾墙,山本发出刺耳的尖叫,黑烟从他七窍中冒出。陆临川趁机冲向前,手中青铜短刀直刺明浩胸口。
“雕虫小技!”山本咆哮着,明浩的身体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躲过致命一击。他反手一挥,一股无形力量将陆临川击飞,重重撞在墙上。
“陆临川!”云见月想冲过去,却被另一股力量掀翻在地。山本踩着真杜小倩的身体走来,明浩的脸已经部分腐烂,露出下面另一张苍老狰狞的面孔——那才是真正的山本指挥官。
“49年前,你前世坏了我的好事。”山本的声音变成了一种古怪的日式中文混合体,“今晚,你将弥补这个错误!”
云见月挣扎着爬起,突然注意到阵法中那具陆临川的克隆体——它的手指在微微颤动。一个疯狂的想法闪过脑海。她假装踉跄,实则悄悄向克隆体移动。
“你以为我没注意到你的小动作?”山本冷笑,一挥手,云见月被无形力量提起,悬在半空,“多么相似的场景啊...49年前,云清月也是这样被我吊在空中,看着她保护的女孩一个个死去...”
剧痛中,云见月的视野开始模糊,脑海中却浮现出越来越清晰的画面——1973年的地下室,年轻的云清月确实如山本所说被悬在空中,但她口中念诵的不是求饶,而是一种古老咒语...
“她在...拖延时间...”云见月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山本一怔:“什么?”
就在这时,克隆体陆临川突然坐起,一把扯下额头的符纸。山本发出愤怒的咆哮,注意力被分散。云见月趁机挣脱束缚,扑向真杜小倩,将她拖离阵法中心。
“你以为这就能阻止仪式?”山本狞笑,“时辰已到,七星连珠!”他高举仪式短刀,刺向自己的腹部——明浩的身体顿时如漏气的气球般瘪下去,一团黑烟腾空而起,直扑向阵法中央。
整个停尸房剧烈震动,七具尸体同时坐起,口中发出非人的嚎叫。墙壁渗出鲜血,地面裂开缝隙,从中伸出无数枯骨手臂。
陆临川挣扎着爬起,嘴角带血:“他在开启黄泉之门!”
云见月扶起昏迷的真杜小倩,退到角落。黑烟在阵法上空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山本的声音从中传出:“看吧!看你们祖先犯下的错误!”
四周场景突然扭曲变化,云见月发现自己置身于1945年的场景中。年轻的日军军官山本站在一个类似的地下室,周围绑着七名中国平民。一位穿长袍的老者——年轻的陆临川祖父——被日军士兵按在地上。
“陆老先生,”山本用生硬的中文说,“协助我们完成仪式,你族人都能活。”
老者冷笑:“开阴阳通道引黄泉之力?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山本不以为意,命令开始仪式。七名平民相继惨死,但通道并未如预期开启。相反,一股黑雾从地缝涌出,吞噬了在场的日军士兵。山本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开始腐烂...
场景再次变换,1973年。七位术士围坐成圈,中央是七名年轻女孩。云见月认出了年轻的陆临川父亲和云清月。他们正在争论什么。
“必须献祭纯洁灵魂才能维持封印!”一位白发术士厉声道。
“不,一定有其他方法。”陆临川父亲反驳,“我查阅古籍,发现可以用自愿者的灵魂替代...”
“时间不多了!”另一位术士催促,“开始仪式!”
混乱中,云见月看到云清月悄悄带着女孩们逃离,却被山本的怨灵附身在一名术士身上追击...
幻象消散,云见月回到现实。停尸房已经半塌,裂缝中爬出越来越多腐烂的尸体。黑烟山本在阵法上空狂笑:“看到了吗?陆家世代愚蠢!49年前若完成仪式,我早已获得永生!”
陆临川艰难地移动到云见月身边:“他在重复1945年的错误...通道开启只会释放黄泉恶灵,毁灭一切...”
“那我们该怎么办?”
“逆转仪式...”陆临川咳嗽着,嘴角渗血,“但需要自愿献祭...”
云见月突然明白了什么,看向手中陆临川给的玉佩:“这不是护身符,对不对?这是...封印法器?”
陆临川沉默片刻,点头:“我父亲留下的。它能吸收一个灵魂,暂时稳定通道...我本打算...”
“你自己去献祭?”云见月瞪大眼睛。
“这是我的责任。”陆临川苦笑,“我父亲当年没能阻止,我至少可以...”
“不!”云见月厉声打断,“你父亲是对的!云清月也是对的!一定有别的方法!”
山本的黑烟形体越来越凝实,几乎形成人形:“多么感人的对话!可惜太迟了!”他猛地扑向真杜小倩,“第七个祭品在这里!”
云见月本能地挡在杜小倩前面,黑烟直接撞入她的胸口。剧痛如千万根针同时刺入骨髓,她感到某种冰冷的东西在体内扩散,试图控制她的意识。
“云见月!”陆临川的呼喊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山本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响:“完美的容器...云清月的转世...多么讽刺...”
云见月的视野开始变黑,但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了一幕幕闪回——陆临川深夜独自检查每一具尸体确保它们不会“醒来”;他在她差点被坠落的棺材砸中时不顾危险救下她;他在她每次恐惧时递来的那杯特殊姜茶;还有生命链接时感受到的那份深沉情感...
“不...”她咬牙抵抗着山本的控制,“陆临川...不是...一个人...”
仿佛回应她的思绪,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玉佩开始发光,柔和的白光驱散了体内部分黑暗。云见月抓住这短暂的清醒,用尽全力喊道:“陆临川!逆转仪式需要什么?”
陆临川的声音穿透混乱:“自愿的灵魂...和...爱!”
这个答案如此简单又如此复杂。云见月突然明白了古籍中被撕掉的那页内容——最强大的力量不是恐惧或仇恨,而是爱与牺牲的结合。49年前云清月试图保护的,正是这种力量。
她艰难地抬起手,伸向陆临川:“帮我...”
陆临川冲上前握住她的手。在接触的瞬间,生命链接的符文同时亮起,形成一道金光将两人笼罩。山本发出痛苦的嘶吼,黑烟被迫部分退出云见月的身体。
“没用的!”山本咆哮,“你们无法逆转已经开始的仪式!”
云见月紧握陆临川的手,感受着通过链接传来的力量与情感。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会与陆家师徒产生深厚羁绊——那不仅是责任,还有更深层的连接。
“我们一起。”她凝视陆临川琥珀色的眼睛,“不是牺牲,而是选择。”
陆临川似乎想反对,但看到她坚定的眼神,最终点头。两人同时举起玉佩,念出逆转咒语。金光大盛,形成一个漩涡,开始吸收周围的黑烟和爬出的恶灵。
山本尖叫着挣扎,但无法抵抗这股力量:“不可能!这是什么力量?”
“你永远不懂的力量。”陆临川冷冷地说。
漩涡越来越强,整个停尸房的异常现象开始逆转——裂缝闭合,尸体倒下,黑烟被一点点吸入玉佩。山本的最后抵抗形成一股冲击波,将两人震飞。玉佩掉落在地,出现一道裂缝。
“不!”山本的声音已经扭曲,“我不会...再次失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昏迷的真杜小倩突然醒来,扑向玉佩:“为了我的姐姐...为了所有被你害死的人!”
她抓起玉佩,用尽全力按在自己胸口。山本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嚎叫,黑烟被完全吸入玉佩。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嗒”声,玉佩碎成两半,一切归于平静。
晨光从破碎的窗户洒入,照在狼藉的停尸房内。云见月艰难地爬向真杜小倩,发现老人已经气若游丝。
“谢谢您...”云见月握住她的手。
杜小倩虚弱地微笑:“终于...解脱了...”她的目光移向陆临川,“你父亲...是好样的...”说完,她永远闭上了眼睛。
陆临川跪坐在一旁,表情复杂。云见月挪到他身边,两人无言地靠在一起,精疲力尽却如释重负。
远处传来警笛声,增援终于到了。但在这一刻,所有的喧嚣仿佛与他们无关。云见月看着地上碎成两半的玉佩,轻声问:“结束了?”
陆临川摇头:“暂时封印。六十年后,又会有新的挑战。”他转向她,眼神柔和,“但到那时,会有新的守护者。”
云见月突然意识到什么:“生命链接...会怎样?”
“理论上会随着时间自然解除。”陆临川避开她的目光,“除非...双方都希望保留。”
云见月没有立即回答,但通过链接,陆临川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答案。他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警笛声越来越近,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