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楚临夏的冲锋衣往下淌,在运动相机的镜片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城郊废弃的纺织厂在暴雨中若隐若现,锈迹斑斑的铁门上,“444号殡仪馆”的木牌在风中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他调整了一下头盔上的运动相机,确保镜头能清晰捕捉到每一个细节。“现在是午夜11点47分,”楚临夏压低声音,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我面前就是传说中的纺织厂殡仪馆,据说这里每晚凌晨都会传出缝纫机的声音...”
弹幕立刻活跃起来:
「楚哥牛逼!真找到这地方了!」
「卧槽这厂子不是二十年前就封了吗?」
「等等!地上那是什么?红线?」
楚临夏低头看去,借着手机的光亮,一条暗红色的细线从铁门下蜿蜒而出,在雨水中诡异地蠕动着。这条线细如发丝,却透着不祥的光泽,像是浸透了鲜血。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
“啪!”
红线突然绷直,一股巨大的拉力从门内传来。楚临夏踉跄着后退几步,眼睁睁看着铁门在无人推动的情况下缓缓打开,露出黑洞洞的入口。一股腐朽的棉絮味混合着说不清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让他胃部一阵抽搐。
“各位,门自己开了。”楚临夏的声音有些发紧,“我要进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跨过门槛。运动相机的夜视模式下,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这不是普通的殡仪馆。而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巨大纺织车间。
上百台老式缝纫机整齐排列在昏暗的空间里,每一台上面都摆着一个骨灰盒。更可怕的是,每台缝纫机前都坐着一具穿着灰色工装的尸体,它们低垂着头,双手搭在缝纫机上,仿佛随时会继续工作。
楚临夏的镜头颤抖着对准最近的一具尸体。当他看清那张脸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窜上来——
那是林惊羽。
半年前失踪的探险主播,此刻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她的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白色,嘴角却诡异地扬起,像是在微笑。而她的手指...正被红线牢牢缝合在缝纫机上。
“这...这不可能...”楚临夏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记得清清楚楚,林惊羽的失踪案至今未破,警方最后的监控显示她走进了城南的一家便利店,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欢迎光临永恒纺织间,楚先生。”
一个温润的男声突然在背后响起。楚临夏猛地转身,镜头里出现一个穿藏青色长衫的男人。他戴着老式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灰白。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男人微笑着,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你可以叫我织先生。”他优雅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你妹妹的遗物,我们保存得很好。”
楚临夏如遭雷击。三年前,妹妹楚晚秋在这附近失踪时,穿的就是那条他最熟悉的蓝裙子。
楚临夏的呼吸几乎停滞,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织先生的笑容依旧温和,却让他浑身发冷。
“我妹妹……在哪?”他声音嘶哑,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织先生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抬手——
“啪嗒。”
车间深处,一台缝纫机突然自行启动,针头上下穿刺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楚临夏的镜头猛地转向声源处。
那里坐着一个穿蓝裙子的女孩,背对着他,长发垂落。她的手指正飞快地缝着什么,红线在她指间穿梭,而线的另一端……
是从她自己的手腕里穿出来的。
“晚秋?!”
女孩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转过头。
那张脸,楚临夏再熟悉不过——是楚晚秋。可她的眼睛……
被红线缝得严严实实。
“哥……”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不该来的……”
楚临夏的血液瞬间冻结。他想冲过去,可双脚却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织先生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旁,手中捏着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
“她很特别,”他轻声说,“红线选中了她。”
缝纫机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此起彼伏,如同催命的咒语。楚临夏惊恐地发现,那些原本低垂着头的尸体……
正在一个个抬起头来。
它们的眼睛全被红线缝合,嘴角却咧开诡异的弧度。
“楚临夏……”
“楚临夏……”
重叠的低语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地狱深处的召唤。楚临夏的镜头扫过整个车间,每一具尸体都在蠕动,红线从它们的关节处延伸,如同提线木偶般操控着它们的动作。
织先生微笑着递来一根针:“该你接班了。”
楚临夏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冰冷的缝纫机。他低头一看,骨灰盒上赫然贴着自己的照片。
在混乱中,楚临夏瞥见妹妹的缝纫机下露出一本破旧的日记。他猛地扑过去,抓起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
“哥,剪断主红线。”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尽全力写下的。
楚临夏抬头,看到车间中央悬着一根泛着幽蓝光芒的红线,比其他线都要粗,像血管一样微微搏动。
他咬牙冲了过去,在无数线偶的包围中,用尽全力——
“咔嚓!”
红线断裂的瞬间,整个车间陷入死寂。所有尸体僵在原地,织先生的眼镜“啪”地碎裂,露出黑洞般的眼眶。
“不……”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慌乱,“你怎么能……”
晨曦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楚临夏踉跄着抱起妹妹的骨灰盒,冲出大门。
雨已经停了。楚临夏瘫坐在厂外的空地上,浑身发抖。他掏出手机,直播间竟然还开着,观看人数定格在444。
一条弹幕缓缓飘过:
「新裁缝已就位。」
楚临夏猛地抬头,看向远处的纺织厂。
在最高层的窗口,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手中银针闪烁着寒光……
楚临夏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中,将妹妹的骨灰盒放在桌上。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指尖隐约可见几道细小的红线,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伤后留下的痕迹。
他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手掌,可那些红线却像是渗进了皮肤里,怎么洗都洗不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抬头看向镜子,突然发现自己的瞳孔边缘,竟也泛着一丝诡异的红色。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红线入体,三日必亡。想活命,明晚午夜,老地方见。」
楚临夏死死盯着那条短信,冷汗顺着额头滑落。他翻出妹妹的日记,仔细查看每一页,终于在夹层中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二十年前的纺织厂,一群工人站在门口,而站在最中间的,赫然是戴着圆框眼镜的织先生。
他的模样,和现在一模一样。
第二天的午夜,楚临夏再次站在了纺织厂的大门前。这一次,铁门大敞着,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
车间里,缝纫机的声音比昨晚更加密集,像是无数人在低声絮语。楚临夏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织先生站在车间中央,手中捏着一根银针,红线在他指间缠绕,如同活物。
“你回来了。”他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楚临夏抬起手,露出指尖的红线:“这是什么?”
“是契约。”织先生轻声说,“你剪断了主红线,就得承担它的后果。”
他缓缓走近,镜片后的眼睛泛着冷光:“要么成为新的裁缝,要么……像你妹妹一样,永远留在这里。”
楚临夏的视线扫过车间,那些被红线操控的尸体依旧坐在缝纫机前,无声地工作着。他的妹妹楚晚秋也在其中,她的手指机械地缝着什么,眼神空洞。
“如果我答应你,”楚临夏咬牙道,“你能放了我妹妹吗?”
织先生笑了:“当然不能。但她可以不用再受苦。”
他递来一根银针,针尖泛着寒光:“只要你接下这根针,红线就会认你为主。”
楚临夏盯着那根针,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妹妹失踪的那天,她穿着蓝裙子,笑着对他说:“哥,我晚上就回来。”
可他再也没有等到她。
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那根针。
针尖刺入指尖的瞬间,楚临夏感到一股冰冷的触感顺着血管蔓延全身。他低头看去,红线从他的指尖钻出,如同蛛网般缠绕上他的手臂。
织先生的笑容扩大了:“欢迎加入我们,新裁缝。”
他的身影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缕红线,消散在空气中。
楚临夏站在原地,手中的银针微微颤动。他看向缝纫机前的妹妹,红线从她的眼眶中褪去,她缓缓抬起头,眼神恢复了清明。
“哥……”她轻声唤道。
楚临夏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
“没事了,”他低声道,“我带你回家。”
晨曦再次照进纺织厂时,楚临夏牵着妹妹的手走出了大门。
他的指尖依旧缠绕着红线,银针静静地躺在口袋里。
手机震动了一下,直播间自动开启,观看人数依旧是444。
一条弹幕缓缓飘过:
「新裁缝已就位,旧裁缝可安息?」
楚临夏没有回头。他知道,从今以后,午夜时分的纺织厂里,缝纫机的声音永远不会停止。
而新的猎物,终将踏入这座永恒的牢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