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的残阳将封门宅的影壁染成血色。林傩握着青铜赶尸铃站在尸祠堂前,铃舌上黏着的腐肉泛着尸蜡光泽。七口逆葬棺在停柩台上微微颤动,棺底渗出的黑水在地面汇成卦象——**\"山风蛊,元凶伺隙\"**。
\"戌时三刻,尸路通幽。\"
楚厌的箭衣扫过楹联,露出背面血写的《赶尸十诫》。他残缺的左掌托起人油灯,灯火忽青忽红,映得楹联上的指骨\"生人勿近\"四字咯咯作响。
楚厌将辰州符拍在首棺,黄符上的朱砂突然游走如蛇。林傩的阴阳瞳看见符胆处睁开只血眼,棺中尸体应声坐起。那是个穿靛青寿衣的老者,发辫间缠着五色丝绦——正是辰州赶尸匠标记尸体的\"引魂幡\"。
\"摇铃莫过三,踏步忌回环。\"
楚厌的赶尸铃炸响,十二具逆葬棺同时立起。林傩注意到尸群脚踝系着浸血麻绳,绳结样式暗合二十八宿。当最后一具尸体(三小姐的替身傀)出棺时,祠堂横梁坠下串青铜傩面,每个面具右眼窟窿都插着桃木钉。
尸队行至宅后秘道,石壁上钉满风化的辰州符。林傩以舌尖血点亮赶尸灯,灯火照出崖壁千年悬棺——那些棺木被碗口粗的铁链锁住,链环上刻着\"敕令大将军到此\"。一具悬棺突然崩裂,掉出半卷《伏尸经》,经页间夹着片带齿痕的银锁。
\"是尸怨作祟。\"楚厌扯断箭衣束带,露出后背的《五毒刺青》。毒虫纹路在月光下蠕动,将坠落的棺木碎片化为飞灰。林傩的傩面突然收紧,獠牙刺入三小姐替身傀的天灵盖,吸出缕青烟凝成镇尸符。
沱江边的老码头上,覆满水藻的乌篷船无风自动。楚厌摇动赶尸铃奏《哭丧调》,尸群齐踏魁罡步登船。林傩发现船板刻着密密麻麻的镇水咒,咒文缝隙里嵌着人牙——这是辰州水葬的\"封口\"之术。
江心忽起浓雾,七盏幽绿尸灯自水下升起。林傩的阴阳瞳穿透雾气,看见百具泡胀的沉尸在江底列队,为首者戴着残破傩面,面具下赫然是楚厌年轻时的脸。尸群手捧的青铜盘上,盛着十二枚带血美甲钻。
乌篷船行至江心,船底突然传来抓挠声。楚厌掀开舱板,露出具缠满水草的现代女尸——她穿着民国学生装,脖颈却套着抖音工牌铁链。林傩的赶尸灯骤然熄灭,江面浮出团人形黑雾,发出辰州黑眚特有的腐臭。
\"天火雷神,地火雷神,五雷降灵,锁鬼关精!\"
林傩咬破指尖在傩面画五雷符,獠牙迸出电光撕碎黑眚。雾散时,女尸手中的怀表滚落,表盖内照片竟是楚厌与三小姐的合影,背景正是这座尸祠堂。
尸队抵达悬崖葬洞,楚厌将辰砂撒成北斗阵。林傩按照《伏尸经》所示,把十二枚美甲钻嵌入悬棺锁眼。当最后一枚星月钻归位时,所有悬棺轰然开启,露出里面与尸队一模一样的十二具古尸——这才是真正的\"逆葬棺\"。
\"六十年一轮回,该还了。\"楚厌突然将青铜傩刀刺入自己心口,黑血喷溅在《五毒刺青》上。毒虫纹路活过来,钻进三小姐替身傀的七窍。林傩的傩面不受控地飞向悬棺,与棺中古尸的面具严丝合缝。
五更梆子响彻沱江。林傩在船底找到本光绪年的《赶尸日志》,最后一页写着:\"楚氏厌,庚子年七月初七,以己身饲尸,换林氏百年安宁。\" 尸祠堂的楹联悄然变化,指骨拼出新卦:\"泽水困,幽人贞吉\"。
楚厌的箭衣空荡荡挂在悬棺旁,内袋掉出半块龙凤佩——与三小姐棺中所出一模一样。江心尸灯尽灭处,隐约传来辰州老调:\"走尸莫回头,回头魂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