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裹着粘稠的血雾,程九歌的脊骨已完全弯折成笛管。肉灵芝菌丝穿透毛孔,在体表织就血色脉网,每根丝线都闪烁着《阴司罪业录》的篆文。账簿悬浮于血河之上,纸页间垂落青黑菌丝,将他残破的身躯吊成提线木偶。琉璃灯芯炸开青焰,映出地宫穹顶斑驳的《万牲朝宗图》——图中被肢解的三头六臂神像,赫然长着程家九代家主的面容。
\"这尊阴司修罗像,用的可是程家初代家主的颅骨。\"戏袍鬼的水袖拂过壁画,神像右臂突然断裂,坠地化作程半仙的蜡像。九歌的右腿骨节爆响,菌丝裹着碎骨重组为蹄状,踏碎蜡像的刹那,地底传来数百人的惨叫——那些被封在蜡中的魂魄,正顺着菌丝钻进他的骨髓。
穿过血河漩涡时,九歌的胸腔突然塌陷,菌丝在肋骨间织成网状共鸣腔。河底浮起九盏颅骨灯,每盏灯芯都燃着程氏夭折子女的魂魄。最小的那盏灯突然爆裂,婴灵尖啸着扑向他的咽喉:\"爹爹为何将我封入往生笛!\"
寅时的月光渗着腐绿,九歌被菌丝拖入五脏庙。整座庙宇由活体脏器拼合而成:心脏作梁,搏动时喷溅黑血;肝脏为基,表面浮凸着人脸脓包;脾脏铺就的祭坛上,九十九个无面祭司正剜取活人脑髓。
\"恭迎祭主归位。\"祭司们的腹腔裂开,伸出带倒刺的触须,将九歌钉在肺叶编织的刑架上。祭坛青铜鼎突然沸腾,鼎中浮起具双头连体尸——左首是九歌溃烂的面容,右首竟是婉娘腐肉剥落的脸。两具躯体在菌丝缠绕下逐渐融合,脐带般的血筋中流动着《程氏族谱》的经文。
当菌丝刺入连体尸天灵盖时,九歌的视网膜突然脱落,化作血蛾扑向脏器山。耳膜在颅内共振出三百年前的哀嚎:\"剜亲子双目炼灯油,剖发妻五脏筑阴庙......\"他的舌根突然爆开肉芽,吟诵出禁忌祭文,整座五脏庙随着咒语蠕动变形,肝脏地基裂开巨口,将百名祭司吞入消化腔。
辰时的天光被菌丝吞噬,九歌在刑房发现三十六套祖传刑具。往生笛自动插入脊椎缺口,笛孔伸出骨刺扎入每节椎骨。账簿在血泊中凝结成青石碑文:
【阴司终判:九幽笛刑】
【行刑要件:程九歌三魂七魄(已齐)、婉娘怨气(已满)、往生河源(已启)】
【典当标的:程氏血脉(永世质押)】
吹响骨笛的刹那,九歌的喉骨节节爆裂,声带化作血雾融入笛声。刑房四壁伸出万千鬼手,将他溃烂的皮肉按在《十八地狱屏》上。拔舌鬼的铁钳扯出半截舌头投入油锅,腰斩铡刀缓缓落下时,菌丝突然暴长接合断躯——这是程氏独有的\"活刑\"秘术,要受刑者在意识清醒下承受千载酷刑。
当九歌被菌丝拖入石磨地狱时,他的眼球在碾槽中爆裂,视觉却通过菌丝传回——三百具先祖的亡魂正在围观,每张腐烂的面孔都挂着餍足的笑容。碾碎的肉末溅到《生死簿》残页上,竟自动拼成新的典当条款:\"程氏血脉需永世偿还阴司债,每甲子献祭九十九具生魂。\"
血月凌空时,九幽别苑的九重飞檐同时崩塌。婉娘的红盖头暴涨成遮天血幕,裹着三千具程氏先祖尸骸升空。九歌的残躯被菌丝操控着跃上屋顶,往生笛吹出《安魂曲》的刹那,地脉炸开九道裂缝,镇魂钉破土而出——那些刻满咒文的青铜钉,竟是初代家主的肋骨所化!
\"程郎终于记起我们的婚约了?\"婉娘腐烂的玉手抚过笛身,九歌胸腔突然裂开,露出跳动的青玉心脏。这是当年祖父埋入陶罐的镇物,此刻正与往生河共鸣,河面浮起十万具戴银面具的尸骸——皆是三百年来被程氏献祭的\"活镇物\"。
第一缕晨光刺穿血幕时,九歌的肉身已与凶宅完全融合。青瓦是他的鳞甲,梁柱为骨,往生河水在血管奔涌。账簿焚成的灰烬中,地脉裂开深渊,十八层地狱景象清晰可见:刀山上的利刃是程氏先祖的指甲,油锅里的沸油是历代主母的乳汁。
戏袍鬼的水袖缠住九歌仅存的人形头颅:\"恭喜主子,您已是新的九幽别苑。\"菌丝从地缝暴长,将镇民逐个拽入吞噬——屠夫的骨架化作飞檐斗拱,绣娘的皮肤裱糊窗纸,孩童的哭嚎声凝成檐角镇魂铃。九歌的耳畔响起先祖呓语,菌丝正将方圆百里的生灵,转化为凶宅的崭新部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