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当空的子夜,柳墨白站在古槐树下。树根虬结处渗出黑血,树皮皲裂处可见嵌着半张人面——那眉眼竟与井底的蜕皮女尸别无二致。怀中的双玉珏突然发烫,月光在青石板上投出诡异卦象,卦心指向祠堂檐角的青铜风铃。
\"兄长可知这铃芯是何物所制?\"
柳如烟的声音自树梢传来,柳墨白抬头看见堂妹倒坐在枝头。她嫁衣下摆裂开,露出菌丝缝合的腹腔——里面塞满蠕动的青铜钱,钱孔中不断钻出青蚨虫。最骇人的是其天灵盖,竟嵌着半块带血的颅骨碎片!
铜钱剑突然震颤着脱手飞出,钉入槐树主干。树皮炸裂处涌出腥臭浆液,树身浮现《血月祭》残篇:\"朔月当空,饲主蜕皮;血月凌宵,百傀还阳...\"柳墨白猛然想起,今夜正是柳氏百年一度的血祭大典。
祠堂方向传来密集的抓挠声,三百纸傀破窗而出。它们腮红剥落处露出竹篾骨架,手中猫头突然裂开三瓣口器,喷出带着倒刺的尸蚕。柳墨白挥剑斩断袭来的虫群,断肢落地却化作血水,渗入地缝后竟开出妖异的曼陀罗。
\"墨白我儿,该换心了。\"
青铜镜不知何时立在中庭,镜中生母的面容已彻底溃烂。她伸出白骨嶙峋的右手,掌心托着颗跳动的纸傀心。柳墨白胸口剧痛,低头看见《蜕皮咒》纹路如活蛇游走,在心口咬出个血洞。
尸蚕突然汇聚成潮,将柳墨白逼向铜镜。镜面泛起血光,映出二十年前骇人场景:生母怀抱婴孩跪在祭坛,用铜剪划开婴儿心口,将浸泡过尸油的纸傀心塞入其中!那婴孩背上的柳叶胎记,分明与柳墨白身上的一模一样。
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枝头风铃齐鸣。柳如烟翩然落地,腹部青铜钱如鳞片翻起。她撕开嫁衣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朱砂符咒——正是《傀心诀》的起手式!柳墨白这才惊觉,所谓堂妹不过是具装着生母残魂的极品纸傀。
\"当年娘亲用自己心尖血养了我二十年,就为今夜这场换魂祭。\"柳如烟指尖穿透自己胸膛,掏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团蠕动的青蚨虫群,\"兄长这副皮囊,该还给真正的柳氏嫡子了。\"
祠堂地面突然塌陷,九口描金棺破土而出。棺盖被血月照亮的瞬间,柳墨白如坠冰窟——每具棺中都躺着个与他容貌相同的少年,最大的不过弱冠,最小的尚在襁褓。他们胸口全都有个血窟窿,里面塞着不同年份的纸傀心。
尸蚕潮水般涌入柳墨白胸口的血洞,剧痛中瞥见铜镜里的真相:二十年前,真正的柳墨白就被制成首具傀心容器。而他不过是生母用三百张人皮拼凑的替身,那些悬挂在祭坛的蜕皮尸,全是失败的血肉原料!
寅时的更鼓在血雾中炸响,柳如烟突然发出非人惨叫。她腹中青蚨虫破体而出,在空中凝成生母的面容。铜镜应声碎裂,九口棺材同时开启,少年尸身爬向柳墨白,腐烂的声带齐声呼唤:\"兄长...还我心来...\"
柳墨白挥剑斩断最先扑来的尸傀,断肢中爆出的却不是腐肉,而是细如发丝的青铜链——这些锁链另一端竟连着祠堂地底的青铜瓮!瓮中封印的历代家主残魂尖啸破封,在空中汇聚成巨大的怨气骷髅。
\"我儿莫怕,娘亲给你准备了最好的傀心。\"
生母的残魂突然自血月显形,白骨手指刺入柳如烟天灵盖。那具纸傀躯体轰然炸裂,三百张人皮碎片如蝶群飞舞,最终拼成个凤冠霞帔的新娘——赫然是青铜镜中的前朝女子!她盖头掀起的刹那,柳墨白看见的却是自己生母年轻时的面容。
尸蚕突然钻入七窍,柳墨白的视野瞬间血红。恍惚间看见生母将新娘推入青铜镜,镜面泛起涟漪的刹那,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在襁褓中啼哭。而真正的柳墨白尸骸,此刻正在槐树根下伸出森森白骨...
寅时的鸡鸣刺破血雾时,柳墨白在祠堂废墟醒来。胸口的血洞已被尸蚕填满,那些妖虫正在血管中产卵。铜镜碎片映出他半张爬满青蚨虫的脸,而另半张脸的人皮正在剥落,露出下面竹篾扎成的骨架。
古井方向传来婴孩啼哭,柳墨白踉跄走近,发现井水已凝结成血镜。镜中倒映的却不是他此刻模样,而是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少年。那人掀开面具的刹那,柳墨白看见了自己的脸——或者说,是二十年前就该死去的那张脸。
\"多谢兄长这具皮囊。\"镜中人轻笑,手中握着完整的《傀心诀》,\"明日寅时三刻,该你入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