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钥匙在锁孔中碎成齑粉,飞溅的铜屑在雪崖脸上蚀出蛊咒纹路。整座蛇骨渊响起山崩般的轰鸣,历代家主遗骸的眼眶中钻出赤红蛊丝,在空中交织成血色罗网。雪崖拖着残腿爬向祭坛边缘,发现那些跪拜的尸骸正在融化,骨血渗入地缝滋养着某种庞然巨物。
祭坛中央裂开九丈宽的豁口,蒸腾的尸雾中升起十二根人蛊柱。每根石柱都用活人浇铸而成,表面凸起数百张痛苦的人脸。雪崖认出第三根柱子上挣扎的面孔——正是三年前进山采药失踪的堂兄祝霜河。
\"雪崖...\"人蛊柱上的面孔突然齐声呼唤,\"该归巢了...\"
怀中的母亲银锁突然灼烧起来。雪崖忍痛将其按在祭坛凹槽,地面应声浮现幅用蛊虫拼成的地脉图。那些毒虫首尾相衔组成经络,汇向渊底某个搏动的光点——正是《祝氏虫书》中记载的万蛊巢穴。
残腿伤口突然钻出蛊藤。雪崖用青铜剑斩断藤蔓时,剑锋触及祭坛溅起火星,竟照亮岩顶倒悬的无数尸茧。这些茧壳表面布满血管,隐约可见内部蜷缩着长满复眼的蛊胎。
沿着地脉图坠入深渊时,雪崖的耳膜灌满粘稠的吮吸声。渊底是片由蛊虫分泌物凝结的琥珀丛林,每块琥珀中都封存着祝氏血脉的残躯。他的断腿触及虫胶的刹那,伤口竟自行生出蜈蚣状的蛊足。
六十四具无面尸骸从琥珀中苏醒,抬着顶白骨轿逼近。轿帘用蛊丝织就,表面浮现着雪崖出生那日的星象。当轿帘无风自掀时,雪崖看见十五岁的自己端坐其中,胸口插着把刻满咒文的苗刀。
\"蛊神祭品...\"抬轿尸骸发出蛙鸣般的笑声,\"终于等到甲子轮回...\"
雪崖挥剑劈向骨轿,轿中幻象突然化作团青烟。烟雾中伸出十条蝎尾,将他死死缠在琥珀柱上。蝎尾毒针刺入脊椎的瞬间,渊底响起震耳欲聋的铜鼓声——八十八名赤足巫祝自虫胶中浮出,跳着诡异的祭舞。
这些巫祝的皮肤透明如蜡,脏腑间爬满发光的蛊虫。他们手捧的祭器竟是活体婴儿,脐带连接着地脉图中的毒虫经络。当主祭巫祝割开婴儿喉咙时,喷溅的血雾在空中凝成蛊神真容。
那是个由万千蛊虫聚合而成的巨人,面部不断变换着祝氏先祖的容貌。祂的胸腔内悬浮着颗硕大蛊卵,卵中蜷缩的身影竟与雪崖分毫不差。
巫祝们的祭舞愈发癫狂。雪崖被蝎尾拖向渊底熔炉,那是个由人骨搭建的环形建筑,中央沸腾的血池中沉浮着七具金棺。当他挣扎时,残腿的蛊足突然反噬,沿着大腿啃食筋肉。
\"这才是真正的祝氏宗祠。\"主祭巫祝的面具裂开,露出杨三娘半融化的脸,\"三百代血肉养出的蛊神,今日便要借你肉身临世...\"
血池中升起具水晶棺椁。雪崖的瞳孔骤然收缩——棺中并排躺着父母尸身,他们的腹腔被蛊虫丝线缝合,组成个诡异的双生蛊胎。父亲手中的青铜匕首,正是祠堂镇物\"斩蛊刃\"。
杨三娘突然惨叫。她的天灵盖被蛊神触须洞穿,脑髓化作虫群汇入血池。雪崖趁机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青铜剑的《祝氏虫书》咒文上。剑身迸发青光,竟引动父母尸身剧烈抽搐。
血池开始逆流。七具金棺同时开启,飞出七道刻着人皮碑文的符咒。雪崖在剧痛中挥剑斩断蝎尾,跃向水晶棺时,蛊神巨人突然探出由万千毒虫组成的巨掌。
\"就是现在!\"
母亲尸身突然睁眼,缝合的蛊虫丝线齐齐断裂。她腐烂的手掌握住雪崖持剑的手,将青铜剑精准刺入蛊神胸口的蛊卵。卵壳碎裂的刹那,整个万蛊巢穴响起百万蛊虫的哀嚎。
蛊卵中跌出具与雪崖完全相同的躯体。这具\"肉身\"的皮肤下涌动着蛊虫洪流,眼眶中旋转着星云状的虫群。当祂伸手抓向雪崖时,父母尸身突然合二为一,化作堵人墙挡住致命一击。
\"快...刺百会穴...\"父亲尸身的喉管中挤出最后声响,\"用祝氏嫡血...\"
雪崖将青铜剑插入自己心口,蘸着心头血捅穿蛊神天灵。剑锋触及某块硬物的瞬间,蛊神躯壳轰然炸裂,露出藏在颅内的青铜卦盘——这正是《祝氏虫书》遗失的\"蛊神秘卷\"。
万蛊巢穴开始崩塌。雪崖攥着卦盘坠入血池,在即将溺毙时被股怪力托起。血水退去后显露的地宫墙壁上,刻满用蛊虫尸体拼成的真相:祝氏先祖本是蛊神祭司,每甲子需献祭嫡子维持封印,而他正是第三千个祭品...
地宫穹顶突然裂开道光缝。雪崖攀着蛊虫藤蔓爬出深渊时,怀中卦盘突然自行转动,指针直指老鸦寨祠堂方向——那里,最后块人皮碑正在渗出墨绿色的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