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樵在血泊中醒来时,鼻腔里灌满了腐肉烧焦的恶臭。他艰难地支起身子,发现千剪堂已化作废墟,残垣断壁间插满森白骨刺。那些刺尖挂着碎布条,每块布上都用尸血画着刺猬拜月图。
\"醒了?\"
沙哑的女声从头顶传来。江雪樵抬头看见个穿萨满神袍的老妪,她脸上的刺青随肌肉蠕动,竟是数百只首尾相衔的白刺猬。老妪手中的骷髅杖敲击地面,废墟里突然钻出九盏人腿骨灯笼,将江雪樵围在惨白的光圈里。
\"马家神婆?\"江雪樵认出这是县城最后一位出马弟子。老妪却扯开神袍,露出肋骨外翻的胸膛——心脏位置嵌着盏白骨灯笼,灯芯是根浸泡在尸油里的银针。
\"你爹江暮云偷了白仙的刺魂针。\"神婆的指尖刺入自己眼窝,抠出两颗跳动的刺猬心脏,\"现在该用你的魂魄来还债了。\"
灯笼阵突然收拢。江雪樵的脚踝被骨刺穿透,钉在绘满符咒的青砖上。神婆的骷髅杖点向他眉心,杖头雕刻的刺猬突然活过来,张开满是倒刺的嘴咬向他的眼球。
\"叮!\"
怀中的断指剪刀突然震颤。江雪樵拼死挥臂,刀刃划过骷髅杖的瞬间,整根骨杖裂成两截。藏在杖中的三百根银针暴雨般倾泻,将神婆扎成刺猬般的尸偶。
废墟剧烈震动。江雪樵拔出脚踝的骨刺,发现刺身上刻着\"丙申年七月廿三\"。这个日期像把钥匙,突然打开记忆的闸门——七岁那年中元节,父亲就是在千剪堂地窖刻下这个日期后失踪的。
他踉跄着爬向神婆尸体。那盏白骨心脏灯还在跳动,灯油里泡着半张泛黄的《白仙契》。残页记载着恐怖真相:江家世代要将嫡长子炼成活人灯,用刺魂针将魂魄钉入三百处穴位,以供奉白仙洞里的刺猬太岁。
地底传来啃噬声。江雪樵扒开碎砖,发现地下埋着具青铜棺椁。棺盖雕满刺猬噬心的图案,缝隙中渗出蓝绿色粘液。当他用断指剪刀撬开棺钉时,棺内突然伸出只长满肉刺的手,攥着他的手腕拖入棺中。
黑暗中有千万根尖刺扎入皮肤。江雪樵的视网膜被血色浸染,恍惚看见父亲被倒吊在刺猬洞里,三百根银针从脚底贯入天灵盖。当最后根针落下时,父亲突然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该你了...\"
\"轰!\"
棺椁炸成碎片。江雪樵浑身扎满骨刺摔在街面,每根刺尖都串着张带血的剪纸。那些纸人在他皮肤上蠕动,撕开皮肉往血管里钻。最骇人的是后背传来灼烧感,《白仙契》的咒文正顺着脊椎往上爬。
\"江公子救命!\"
凄厉的呼救声从巷口传来。江雪樵强忍剧痛望去,看见更夫老赵被纸人新娘追得满街跑。那新娘的盖头下伸出鼠须,绣鞋甩出的不是花瓣而是带蛆的腐肉。
江雪樵挥动骨刺掷去。纸新娘被钉在砖墙上的瞬间,突然膨胀成三丈高的肉刺猬。它的腹部裂开血口,吐出九具棺材,每口棺中都传出江雪樵的声音:\"还债...还债...\"
\"还你祖宗!\"
江雪樵扯下后背蠕动的咒文拍向肉刺猬。咒文触到腐肉的刹那,整条街道的地面开始塌陷。三百盏人腿骨灯笼破土而出,照亮地下纵横交错的青铜管道——每根管道都流淌着尸油,最终汇聚向城隍庙方向。
他在尸油河中沉浮。无数刺猬骸骨顺着暗流撞击身体,齿缝间卡着人类的手指骨。当眼前出现光亮时,江雪樵发现自己漂到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洞顶倒悬着三百具尸体,每具都长着他的脸!
溶洞中央矗立着白骨祭坛。九十九盏人颅灯笼环绕着青铜鼎,鼎中沸腾的尸油里浮沉着江家七代人的族谱。当江雪樵攀上祭坛时,鼎中突然伸出父亲腐烂的手,将他的头按进滚烫的尸油。
\"看见了吗?\"父亲的声音混着咕嘟气泡响起,\"这才是真正的千剪堂。\"
江雪樵的瞳孔在剧痛中映出幻象:七岁的自己站在地窖里,看父亲将丫鬟小翠按进剪纸缸。少女的皮肤被完整剥下,用刺猬血画成《百鬼夜行》的窗花。当最后根刺魂针扎入小翠的天灵盖,父亲割开手腕将血滴进油灯:\"以魂饲灯,百鬼莫侵。\"
幻象突然扭曲。江雪樵的魂魄被扯出体外,看见自己的肉身正在融化。尸油中浮起具刺猬首人身的白骨法相,祂的指骨捏着三百根刺魂针,正缓缓刺向自己周身大穴。
\"叮——\"
怀中断指剪刀自主飞旋。刀刃割开尸油表面时,江雪樵看见油底沉着块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个被刺魂针钉在墙上的少女——正是七岁时失踪的小翠!
\"剪断...灯芯...\"
小翠的残魂在镜中嘶喊。江雪樵发狠咬破舌尖,精血喷在剪刀上。刀刃突然暴涨三尺青光,将白骨法相的指骨齐根斩断。失去禁锢的刺魂针倒飞而出,将溶洞顶部的三百具替身尸射成筛子。
地动山摇间,江雪樵抓住青铜镜跳出尸油鼎。镜面浮现出县城全貌——每条街道的地下都埋着刺猬骨雕,整座城池竟是座巨大的养尸阵!而阵眼所在,赫然是江家祠堂供奉的那盏\"长明灯\"。
当他砸碎青铜镜的瞬间,万千镜片化作利刃刺向虚空。白骨祭坛轰然坍塌,黑暗中有苍老的声音叹息:\"白仙慈悲,赐尔等往生...\"三百盏人颅灯笼应声炸裂,火光中浮现出父亲被万针刺魂的残影。
江雪樵在坠入深渊前,抓住块刻着族谱的青铜板。当他的血浸透锈迹,板面浮现出惊悚真相——江家所谓的剪纸秘术,实则是用刺魂针将活人生魂封入窗花,而他自己,正是阵法最后缺失的那枚\"活人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