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法医此前也去过现场，心里清楚黄公安说的是实情，便没再多说什么。
距离第一块尸骨被发现已过去了四天，可他们寻回的尸骨竟连三分之一都凑不齐。
黄公安皱着眉头，看着工作台上那残缺不全的尸骨，语气凝重：
“于法医，你这块儿有啥子新的眉目没得嘛？”
这起案件发生时间并不长，但寻找尸源的难度极大。
死者面容毁坏、尸骨不全、衣物只剩残片，直到昨日，于法医也仅能推断出死者为女性，年龄在18至25岁之间。
“我在这块衣物碎片上，发现了精虫。”于法医用镊子夹起一块巴掌大的布料。
黄公安目光一凝：“情杀？还是奸杀？”
他杀这个结论，是一开始就定下的。
野兽进食都有个习惯，喜欢先吃内脏。
所以...半具被掏空的腹腔，倒是距离头颅被发现的位置不远。
从被撕毁内衣上的血印，以及肋骨上的伤痕，都可以证明死者是被人用利刃杀害的。
“还有，颈部、腰部等创伤的边缘平整，未见血斑，符合死后肢解特征，且肢解部位均选在关节处下刀。”
放下布料的于法医，又拿起了颅骨，指着底下的切面给黄公安看。
经过预处理后，颅骨上的软组织已完全剥离，骨面创口、裂痕等创伤清晰可见。
黄公安脸色难看：“凶手还是个医生？”
“我只能说凶手具有一定的人体解剖知识，医务人员的可能性较大。”于法医神色唏嘘。
他也没想到，随着尸检的进行，得到的线索竟会指向医务人员。
“好，我会将这些线索报告给梁队。”
黄公安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于法医，还得麻烦您多费费心，帮助我们尽快找到尸源。”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这几天，他们把全市近一年收到失踪人口信息进行汇总。
一番清查后竟发现，失踪人数高达三十四人，其中符合死者年龄和性别的也有9人之多。
公安也安排了这9人的家属前来认尸，可面对高度损毁的尸体和一些衣服碎片，家属们都表示无法辨认。
于法医叹了口气：“这不是我费不费心的问题，你们努力点，把尸骨找全才是关键。”
黄公安讪讪一笑，不敢回话。
天一山占地几千公顷，山林中又藏着无数野兽。
目前只能从外围逐步向里头推进搜索，要真是余下的尸骨被野兽拖进了深山，他们也无可奈何。
“对了，四九城那边怎么说？”于法医问道。
“据收到的电报显示，李天佑乘坐的火车已于今天上午十一点零九分出发，明天早上就能到，我到时会过去火车站接他，不过...”
黄公安脸色纠结，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于法医瞥了他一眼：“你是不相信人家有这本事，能照着颅骨画出死者模样？”
“于法医，我不是说丧气话，可李天佑那娃儿年轻得很，又没啥经验...”
说得兴起的黄公安，撞上于法医瞪着他的眼神，声音不自觉越来越小。
“唠啊，咋不接着唠啦？有啥磕儿不能敞开了唠？”于法医冷声道。
黄公安这才想起来，向四九城公安发协助函的事，是眼前的于法医自个儿去跟张局提的，语气讪讪：“没，我没啥磕唠。”
“我可瞅不惯你们这些人，仗着自己资格老，就瞧不起新人。”
于法医“哼”了一声：“我师兄，现任四九城公安局法医组组长，可是亲眼瞧见了李天佑以骨画皮，那真是神了去了，由不得你们不信！”
“是是是，是我的不对。”黄公安连声道歉：“于法医，您忙着，我先找梁队汇报情况去。”
眼瞅着于法医又要开腔喷人，黄公安哪还敢多待，撒腿就跑。
“哎，明儿去接人的时候，态度摆端正咯。”于法医不放心地对着黄公安的背影喊道。
黄公安头都不敢回：“我知道啦！”
“哐当哐当~”火车又开动了。
火车行驶速度不快，每经过一站都要停靠，有时甚至会因为更换车头，一停就是几十分钟，以至于现在才驶入东北。
李天佑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一路上的风景。
从古朴的四合院到破落的泥坯房，再到一望无际的农田，每一帧都是写满了时代的印记。
马德华凑到王何身边，压低声音：“王公安，你们俩是第一次坐火车吗？”
他实在想不明白，外头有啥好看的，这位李公安竟能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一看就是两个多小时。
“我不是头回坐火车，但天佑我就不知道了。”王何头也没抬，手里画笔不停，随口应道。
马德华好奇地探了探头：“那你又在画啥呢？”
两公安一个比一个怪，那个看风景看半天，这个也画半天。
这一看，差点没把马德华给吓坏。
“王...王公安，我真没干坏事，别看我是采...采购员，但我家确实是三代贫民啊！”马德华慌慌张张地解释道。
王何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马德华，语气疑惑：“你在说些啥呢？”
难不成这家伙学供销社那些人，投机倒把？
两人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解。
“马同志，你放心。”李天佑转过头，轻笑一声：“他只是把你当写生的对象，练个手而已。”
马德华闻言松了口气：“练手行，练手行。”只要别贴大街上啥都好说。
这一松懈下来，马德华便感到了腹中饥饿。
“两位公安同志，俗话说相逢不如偶遇。”马德华哈哈一笑：“今儿这顿晚饭我请，咱们到餐车那儿边吃边聊如何？”
60年代初，餐车对大伙来说还是件新鲜事。
除了高级干部、专家名流外，一般人根本不敢进餐车用餐。
要不是想着跟李天佑两人拉近点关系，马德华也不会主动提出到餐车吃饭。
但不得不说，马德华这提议确实提到了李天佑心里。
“到餐车吃饭可以，这‘请’字就别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