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战死?”作为副将、作为守边将领这是最常见的死法，无论他们的家人愿不愿意接受，从踏上边界线的那一日，他们就便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若是如此也算得偿所愿吧……”秦昱清红着眼眶说摇了摇“是自戕而亡 ，你知道吗?在军中我们最看不上的就是自戕的人。平叔曾说但凡还有一口气他都要再杀几个敌军……”秦昱清秦昱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脑海里与平叔一起的往事如走马灯般不断涌现。
他被义父捡回来就放到军中养着，秦枫明作为一军主帅事务繁忙，是秦平、秦安两位叔父教他养他。秦安个性沉稳妥帖教他习文兵法、照顾饮食起居，秦安却是个不拘小节的大老粗，对当时还是小萝卜头一般的秦昱清哪有半点怜惜“摔倒了就自己爬起来，难道还等着旁人去拉你?”“想报仇就练好功，自己技不如人被杀时你再恨又能如何！”……
“是谁?”那样的一个人，如果不是非死不可的情况是万万不可能选择自戕的。
“柳林”
“为了阿爹?”
秦昱清点头，秦子璎果然聪慧仅仅听了几句就能拼凑出个八九不离十。
秦子璎自然能猜出来，从上次秋猎他就发现景帝对秦枫明的打压已经搬到了明面上。他虽答应过自己饶他一命，可他是帝王可以君无戏言也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金川怎样了?阿爹呢？”
“栽赃谋反不成他又以运粮使死在金川地界为由攀咬义父不愿出粮做军饷，此时声讨义父的折子估计已到了御史台。”
“还真是屡试不爽！”秦子璎轻笑，这与秋猎时的情形如出一辙，是谁的手笔无需多想。方法不在就有用就行，这一次怕不只是罚俸了……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门道”秦子璎猜得出秦昱清有自己的的情报来源，不然怎么会次次都事先知道金川那边的事。他当然允许每个人有自己无伤大雅的小秘密，秦昱清是无害的，这一点他暂时可以确定，所以并不在意那些秘密是否与自己分享。“尽快传信回去让阿爹不要认也不要抵抗，咬死自己是冤枉的，也不要说是谁冤枉了他，只说自己冤枉……你能找人散布消息吗?”
“可以！”
“宣扬一下平叔的死讯，把死状说得骇人些！”
“你这是?”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秦子璎，他知道秦子璎的冷静聪慧，却没想到可以做到这个地步。那是看着他长大的叔父，刚刚惨死，秦子璎不是不悲痛，却能第一时间收拾好心绪并加以利用……这般心性，如果不是女孩，如果身在帝王家……秦昱清不敢去想那时的秦子璎又会有怎样一番情景。
“怎么？觉得我拿一个死人做文章，太残忍，太麻木？呵！你别忘了平叔是为什么死的，我和他的目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秦子璎收了笑“他们都玩阴的了，我们难道还要光明正大?”
被个小姑娘训斥，偏偏她说得还这般有理有据，秦昱清脸上露出愧疚之色，他低声说道：“好，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办。”
秦子璎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必须小心应对，可以的话培养些力量。”
秦昱清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一步又停下“你要见一下吗?”
“不必了，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也不例外。”
“我去去就来！”秦昱清再度转身向着木屋走去，乌错应该还在那。
“原来是约在这种地方。”看着秦昱清的背影渐渐被梅树掩盖，秦子璎笑了一声。
墓地上，刚刚上的香已燃尽，留下一地香灰被风吹散开来。秦子璎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拍了拍灰坐下，喃喃道“你居然今天才让我知道……”
他抚着墓碑，才描上的金漆还没有干，不小心沾了指尖。没拿帕子擦拭，只用拇指一下下揉开，弄得整个手掌都是，他语气里有抱怨，更有心痛。
“你也真能忍啊，如果是我……”他想如果易地而处自己会怎么，可他怎么推演都想不出结果。我不是你，更没有经历你的经历，又怎么能做到感同身受。
“行了，你放心吧……以后再来看你。”
“子璎！”不一会秦昱清跑来，满脸的汗珠看得出是急忙跑回来的。
“交代好了?”递了绢帕给他擦汗。
“嗯，乌错是我结拜过的兄弟，信得过！”
点头说好，又想起京中也该有动静才好。
秦昱清擦了汗才想起刚才秦子璎好像也有事要和自己说“你方才是准备和我说什么?”
“哦?”他收回思绪摇了摇头“没事了，不急日后再说。”吹了个口哨灰白的小马立刻出现在梅书下，是他亲自取名的‘晓山青’，作为今年的生辰礼向景帝求来的。
秦子璎熟练的踩住马镫翻身上马“回城！马上启程！”
回庄子辞别了陈氏众人，原本计划到庄子里住一日再回去，如今却是一点也耽搁不得。其中缘由自然不能多说，他谎称在梅林里睡着母亲给他托了梦。百姓最信奉鬼神之说，便不好再劝，纷纷热心帮忙收整。秦子璎又要了十石粟米、十石精米带上。
回去的路上为便于筹划秦昱清也坐进车里。
今日乘坐的是先帝御赐的四撵车，马儿脚力非凡，车内又宽敞，再坐进一两人也不再话下，可往日里车内只有自己和主子，今日突然加入一个，还是芝儿最不喜欢的‘世子爷’，她只觉周身空气都憋闷起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却又不敢明着厌弃坐在车里实在难受，可外面又寒凉她也不愿出去，就挪到最边上缩着不动了，演一出眼不见为净。
“我要施粥，你回去叫刘叔他们准备，越快越好！”秦子璎说，又对着芝儿交代“你去福源寺一趟，供奉一盏长明灯，不要吝惜钱财。”
福源寺就在城边，人马暂停在山下的空地上。放下芝儿又留了几名仆从，秦昱清下车换马先行赶往家中。
等秦子璎的马车回了府，管家刘叔已安排好人手在府外备好炉灶搭了木棚。
交代人将粟米和精米分别熬粥，自己进府换了衣裳。秦子璎换了条月色的百迭裙，配上封永安君时御赐的红绸盘金绣花蟒凤纾衣，够郑重也够抢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