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璎…你再唱一个吧!”景子珩难得撒娇丁浩、丁洁二人也跟着起哄直喊唱一个,唱一个!
“不要不要,都两年了每次都让我唱!”
“就你唱的最好听!”
自从那日出游几人听了秦子璎唱的《敕勒歌》,一晃两年,每每聚会就要让他唱一个,这是什么保留节目吗?秦子璎表示你们没听腻我都要唱腻了!
他怨怼的看了一眼罪魁祸首秦昱清,16岁的少年郎已初具男子汉的雏形,外族混血的面容特质终于显现,少时柔和的面部不知何时出现了棱角,眼眸深邃,鼻梁高挺。
秦昱清本就一瞬不瞬的看着秦子璎,如今目光相对,即使‘来者不善’ ,他也只能还以微笑。景子瑜知道他是个‘妹宝男’,早早把人按住喝酒,不许帮忙,此时正是自顾不暇实在分身乏术不能相救。
秦子璎又看向林沐,万年不变的素色锦缎长袍,眉眼如画,薄唇轻抿。即使喝醉了些也未显丑态,头发衣冠丝毫不乱,依旧是那个名动京城儒雅博学的世家公子。
时光如白驹过隙,两年过去,无论是才华还是身量他们都有了不小的增长。
世事变化,两年间柳林靠着和亲公主娘家北炎的支持,围攻沙河部已攻下沙河、玉河、霁月河三部,七河八部已剩五部,仄赫部几次三番派来使臣求和,也挡不住景帝想一统天下的决心。
两年间景子瑜终于随了皇后心愿成为太子,几日后就要入主东宫;常如兰也成了这京中新晋才女,引不少世家公子上门议亲。秦枫明与金川百姓上下一心,年年丰收仓有余粮……
可也正是两年过去,弘文馆求学的日子就要散了。
起初他们谁都不愿意来,是皇命难违;如今他们谁都不想分别,却也抵不过圣旨一道。来往去留,都不是他们任何人能够改变的。
帝王的一句话,可以定人生死,如今只是分开而已,又不是生死不见……
可谁又能不怀念过去。
今日饭毕,明日散学典礼一过,秦昱清、林沐几人就要出宫去了,景子瑜住进东宫自有太子少傅为其讲学,只剩景子瑞和景子珩几个皇家子弟的弘文馆难免冷清。
饭后,众人一同来到明德殿的花园散步,夏季的风也带着炙热,被这么忙不迭的一吹人也清醒多了却也觉得周身黏腻不甚舒爽。林沐望着天空,轻轻叹息:“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秦昱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本就同在上京总有机会见面,何况纵使相隔甚远,我们的情谊也不会改变。”
其余人纷纷附和,表示无论身在何处,都会彼此思念。
景子瑜却不合时宜的泼了冷水“当上这太子我就更难出宫去了。”他望着林沐,想说些莫要忘了我之类的话,却又觉得矫情极了。可皇宫那么大他尚且觉得不自由,以后日日闭塞在东宫一隅他又怎能舒适安逸。
明德殿与东宫不过一墙之隔,却是天与地,夏与冬。
弘文馆一梦三年,让他有人陪有人懂,有一方天地可躲一躲这‘天命所归’和‘莫要让母后失望’的殷殷期盼。在这里他只做景子瑜就好,不需带上大夏嫡子、皇后所出的唬人名号。林沐气急了敢对他翻白眼,秦昱清敢与他公平比试,几个小子敢开他玩笑,诓骗他请客吃饭……可仲夏夜之梦也终于有苏醒的那一刻,即使他再不舍。
明明夏天还未过去呀……
墙角的翠竹下他们挖过冬笋、水池里抓过鱼、水榭的圆桌上他们煮茶慢品、也在花廊挂灯笼,窝在林沐的院子里抄作业;折梅插花、抚琴高歌,背诗词歌赋,也谈政事如何……
他们始于一场冬雪、终于一个盛夏。
来了的人总要走,之后无数个洒满阳光的早晨里,他们再也回不去这个院子。
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
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太傅看着下面的学生们,心中感慨万千。他想起了当初这群孩子刚入学时的稚嫩模样,仿佛还在昨天。
那个总是病着的秦子璎也有了全勤奖;丁家两个小子不再那么聒噪;常如兰成了名门典范;林沐比起初来时天才的恃才傲物有了人的鲜活气。二皇子景子瑜不再执拗成了东宫的最佳人选;四皇子景子瑞也是诗书双绝的天之骄子;景子珩依旧是各种消息的来源地,却也靠着此等天赋收集各方情报为军机处出谋划策……方圆之间,皓月千里。
“今日,诸位毕业,暂别于此。初入弘文馆老夫诚惶诚恐,终未负陛下所托,六艺八雅各有所成。前路漫漫将踏上各自征程,愿诸位不忘求学之心,不忘同窗之谊。云程万轫,万里可期。”太傅语重心长地说道。
“愿君移木长林间,他日将来做栋梁。”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几人纷纷点头行礼:“定不负三师教诲!”
三师退场,收拾好行装就要离宫了。
昨日酒宴好似把煽情的、感怀的、壮志凌云的话都说遍了,又一起哭了笑了疯了一场,此刻临别情怯居然生出些尴尬。景子瑜和林沐相视一笑,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若称帝,我便入仕辅佐,愿大夏江山永固,四海无恙……这大概是少年们酒后许下的最真挚的承诺。
“你多珍重,来日方长。”
“我会去找你……找你们,等我!”
……
“终于要回家了,宫里很好,可还是咱自己府里自在。”芝儿收拾好东西,交给元宝、福顺两位公公。
自秦子璎入宫两人就受朱公公安排照顾在侧,秦子璎除了身子娇贵脾气秉性都是顶好的,从不拿着身份为难奴才,往日里同吃同住,处处关怀。三年相处怎会不生情谊,从此一别再找不到这样好的主子了。
两人年纪不大,忍不住情绪。可宫人擅自落泪是要受罚的,两人红着眼强忍着,拿着行礼送行。
眼看到了安尚门,元宝公公再也忍不住,哇哇的哭了出来,边哭边喊“主子,小主,奴才,你把我也带去吧。”
福顺性子和顺不如元宝性子外放,他本还能忍些,一见这方哭天抢地自己也再难强撑,咬着嘴唇无声的啪啪掉泪。
眼看有人看向这里,这秦子璎赶忙拍拍二人的背,这一年他不常生病长得也快,与两人身高无异,一手一搭倒是一点‘淑女’形象也不要了。
“快收收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一病不起真的去了,你这是要随我一同去?”
元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下跪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主心善自能长命百岁。”
“行了,我说过没什么主子奴才,都是你、我!”伸手就要扶起两人。
福顺确道:“往日里主子心疼我们都不让我跪,可今日就让我们兄弟二人再给您磕一个吧。”说罢又是一拜。
“好嘛,今日你二人是铁了心要把我送走,随你们吧。”就头也不回的出了安上门上了秦府的车。
“她给朱公公,林宝公公都说好了,你们将来去的地方不会太辛苦。”让二人起身,又给了临别礼,都是秦子璎准备好的。秦昱清知道她心里不舍,交代两人快些回去就跟着上了车。
秦子璎见是他来了忙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