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了长乐宫,沈时珩步子慢下来。
“阿姐勿怪,母妃失言,阿姐不要生气!”
苏锦欢已经反应过来,也知道瑜妃并无恶意。
姑母从小就很疼她,今日说出这番话来,想必也是十分为难。
“没事,我怎会怪姑母?”
“珩儿先回去吧,我出来的匆匆,未同姑母告别!”
“你去同姑母说,她说的话,我未放在心上,也会慎重考虑!”
沈时珩依言,也应下来,要身边的太监送她出宫,她拜拜手拒绝。
“没事,有人跟着,我反倒不舒服!”
沈时珩无奈,便也任由她一人出宫。
长乐宫坐北朝南,出宫要经过御花园。
苏锦欢路过,偶然就在御花园碰到了沈时鸣。
“五皇子!”
苏锦欢俯身行礼。
沈时鸣转过头来,那张温润的脸上多出几分疑惑:“长宁郡主?”
苏锦欢虽与沈时鸣不熟,但人家十分谦逊有礼,她便也乐得寒暄几句。
“花宴结束后,我去长乐宫同姑母话了几句家常,所以便出宫晚了!”
“正巧,碰到了五皇子!”
沈时鸣却已不看她,而是偏头看向别处。
苏锦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树丛间,被蛛网束缚着的一只蝴蝶。
蝶翼如脆叶,细细簌簌,暗色流淌,凄美又坚强,让人心头一颤!
那许是初春生的第一只蝴蝶,本该在花丛中飞翔,览尽春光。
可是,它被蛛网束缚,身不由己。
根根丝线,仿若穿过它的身体。
它连挣扎,都会痛!
沈时鸣蓦的开口,那一惯挂在脸上的笑意,也已褪去。
“你说,蛛衣罩身,身不由己,他还能有生机吗?”
说这话时,他没看向苏锦欢。
也不知,是在问苏锦欢,还是在自言自语。
沈时鸣想,无论这只蝴蝶,多么美丽,大概,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蜘蛛吞噬吧!
只是早晚的问题。
被蛛网束缚住的时候,命运已经注定,争无可争!
可是,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只拿着一截枝桠的纤纤玉手。
那双手,那截伸出的枝桠,破坏了蛛网。
他看到,那只蝴蝶,挣脱了身上的束缚,有些颤巍巍的,落在了粉衣少女的肩上。
然后,他就听到少女有些铿锵的声音。
“不问天命,但争前路!”
“我相信,命运,从来都只掌握在自己手中。”
“蛛网束缚住的,不过是蝶身,它的灵魂,仍旧自由!”
苏锦欢将蝴蝶轻拢在指尖。
“就好像,它从未停止挣扎!”
“如今,终于重获自由!”
蝴蝶自她指尖展翅而飞,也许,在它有限的记忆里,也会始终记得,这个帮它脱离束缚的人类少女。
“好了,时候不早了,五皇子,锦欢告辞!”
沈时鸣反应过来,脸上复又扬起温和的笑脸。
看向身边的侍卫:“流火,送长宁郡主出宫!”
苏锦欢没想到,这五皇子,突然要送她出宫,连忙推拒。
索性沈时鸣也不强求,看她推拒,便也不执意。
只看着苏锦欢的背影,默念了一句刚才她说的话:“不问天命,但争前路!”
好个不问天命,但争前路!
待走远了,一旁的惜音才凑上来:“小姐,我怎么感觉这五皇子,怪怪的?”
苏锦欢倒是不觉得。
“大概是他与其他皇子公主的高傲不同,所以你就看着怪些!”
“小姐今日表演的太美了,我都看痴了。”
“不过,小姐,你是何时学的舞剑,我都不知道。”
惜音跟在她身边许久,对她了如指掌。
“没学,就是有一次看书看到的,今天就正好派上用场了。”
“那小姐你也太厉害了,看看就会!”
惜音由衷的赞叹道。
苏锦欢却莫名的心虚,这剑势,她可是看了几年。
主仆二人说笑着,已经到了宫门口。
远远地,苏锦欢就看到马车前站着一人,她顿时几个步子往前跑去。
“哥哥!”
马车前站着的男人,正是苏锦城。
苏锦城生的高大,苏锦欢才堪堪到她肩头。
看到苏锦欢跑过来,顿时弯了眉眼:“欢儿!”
苏锦欢也很高兴,她重生回来几天,苏锦城一直在忙。
今天,还是重生回来第一次看到苏锦城。
“哥哥怎么来了?”
“母亲不是说,哥哥最近在监察司,有要务要忙吗?”
苏锦欢好奇。
“在重要的事,也比不上我家锦欢啊!”
“我听文琴说,你前些日子从树上摔下来了,一问母亲,她才告诉我!”
苏锦城提到此事,就颇为不忿。
这么重要的事,母亲还不告诉她。
“所以哥哥就告假,来看我了?”
苏锦欢狡黠一笑。
“对啊!”
其实以苏怀泽如今的身份,苏锦城在监察司就算无所事事,也不会有人管他。
但是,苏锦城本身就十分要强,做事力求完美,对工作十分认真。
所以,经常在监察司忙到夜不归宿。
苏锦城把人牵上马车,又拿出一包尚有余温的糕点。
“顺手给你买的桃花酥,趁热吃了!”
监察司在城南,而苏锦城买的桃花酥,是城北的御酥坊专供的。
她从前嘴挑的很,不是御酥坊的不吃。
明明是专门跑了一趟买的,偏要说是顺手买的。
苏锦欢看破不说破,只嘴上撒娇道:“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
苏锦城笑颜更盛。
“全家就你一个宝贝疙瘩,哥哥不对你好,对谁好?”
“那就是哥哥最好!”
“那父亲母亲呢?等我回去就告诉他们,看他们怎么惩罚你?”
苏锦城促狭一笑,调笑道。
苏锦欢便也顺从着委屈道:“不行!”
苏锦城逗够了,才道:“好了好了,骗你的!”
马车行至相府,二人下了马车。
本来苏锦欢还想再同哥哥说一会儿话,可苏锦城却说有事去找父亲,便离开了。
本以为晚膳的时候会见到苏锦城,可江疏影却说,苏锦城送她回来后,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又回监察司去了。
想必,是送她回府,见过苏怀泽之后,便赶回去了。
连自己的院子都没回。
如此,倒是让苏锦欢想起前世的一件大事来。
前世,去年冬天的时候,益州遭遇百年不遇的寒灾,暴雪连天,滴水成冰,民不聊生。
永安帝倒是也大开国库,济赈救灾,但是,这拨下去救灾的银子,却被层层克扣,最后到了益州,竟然十不存一。
为此,益州死了大批的百姓。
可益州知府,却将此事压下,直到来年开春,寒灾结束。
有大批的灾民,涌入京城,此事才爆发出来。
永安帝发了好大的脾气,将益州知府满门处斩。
克扣灾银的一众官员,都被斩首。
及其家属女丁发买为奴,男丁流放边境,自生自灭。
而偏偏,负责督办此事的户部尚书王政平却独善其身。
说来也巧,这王政平,乃是季晚棠的小舅舅。
前世,就是他奉旨搜查,却在相府,搜出了莫须有的近百万两银子,陷相府于不义。
算算时间,如今,也已经快到了益州之事爆发的时候。
而前世,这益州之事,便是监察司率先提出来的。
若她猜的不错,苏锦城调查的,便正是此事。
虽不知苏锦城如何得知,但是,此事,却是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