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玄衣少年,长发高高束起,手中握着一把长剑,他自远处快步走来,灵力涌动间,墨紫色的雷光流转。
是,赢长苏。
“少府主!”看清了少年的脸,张回的表情猛地一喜,又陡然一肃,他连忙理了理衣衫,恭敬垂首,“弟子张回见过少府主。”
“长苏哥哥!”站在张回旁边的姚清音却是和张回截然相反,她本来慷慨激昂的声音在看到赢长苏之后突然变得小小的,她的头再次低下,嘴巴也向下撇着,整个人都惶惶不安。
一旁的公孙屿白等人也发现了赢长苏,或者说,在赢长苏出声之前,公孙屿白便注意到有人在靠近,只不过不知道是谁。
没想到......
突然,公孙屿白的衣袖被拽了一下。
他扭过头,看到了林樾紧张的神情:怎么办?对面来帮手了!能打么?打得过么?
公孙屿白没有回答,他的眸色渐深,手指也缓缓按在了中指的戒指之上。
打不打得过,也得打了才知道。
而就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赢长苏到了,他在岸边站定,脚下的雷光轻轻拂过草地,然后缓缓消散在水滴之中,他漠然的视线扫过深潭的水龙卷,然后又凝聚在姚清音的身上。
姚清音有些坐立不安,一旁的张回倒是当起了好人。
“少府主。”张回的身子再度低了几分,“姚师妹年纪还小,还分不清是非对错,知而不报并不是她的本意,眼下也不是惩处姚师妹的时候,府内弟子都被那千山云海楼的修士设计,如今生死难料,还望少府主能尽快出手救下他们。”
一言罢,张回的心里默默地对姚清音说了句抱歉。
赢长苏的出现让张回恢复了冷静,好似找到了主心骨,连理智都重回了大脑。他其实并没有责怪姚清音的想法,刚刚会那么做,也只是因为同门的惨状,让他失去了思考能力,让他下意识把过错归咎在别人的身上。
可姚清音才四岁,她能知道什么呢?
张回心里想着,对自己刚刚的行为无比后悔。
赢长苏的目光转动,划过张回的头顶。
他没有说话,更没有依张回所言出手救人,他只是再次转头,重新看向了姚清音,“清音,我刚刚自半空中看到了你的影像,你已经很棒了,若是小姨他们知道了,一定会为你感到欣慰的。”
霎时,站在赢长苏面前的两人皆是怔然。
姚清音不可置信地抬起脑袋。
赢长苏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仿佛他刚刚说出的,不过是一句在平常不过的话,看着这般的赢长苏,一股莫名的情绪从姚清音的心中涌出,宛如绽放的烟花,让她的鼻子一酸,突兀的,那憋了很久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
一滴一滴,顺着下巴洇湿衣领。
姚清音没有动,她哭的静悄悄的,和平时装哭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赢长苏站在原地看着,眸光沉黯。
他转过头,看向张回。
因为刚刚的那句话,张回的身子都不可置信地直了起来,而随着赢长苏的目光看来,张回再次战战兢兢地弯下了腰,和刚刚的恭敬不同,这一次,是惧怕。
就算是傻子,都能从刚刚那句话中听出赢长苏的意思,更别说张回还不是傻子。
赢长苏并没有责怪姚清音。
这句话好像很平常,毕竟两人是表兄妹,哥哥原谅妹妹再正常不过。
可十分熟悉赢长苏的张回知道,这不正常,这一点也不正常,少府主是最看重瑶光仙府的人,所以,他不可能放着弟子不救却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除非,他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
那他刚刚对少府主说的那番话......
想到赢长苏最初说的那句‘说的不错’,张回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少府主......”
“做错了,就要受到惩罚,谁也不例外。”赢长苏淡淡开口,他袖子一挥,霎时,从岸边还有林间飞出了三个身影,翻滚着进了那越发汹涌的水龙卷。
姚清音呆呆的看着,眼泪都忘了往下流。
而同样如此的,还有林樾。
好家伙!他直呼好家伙!这哪里是瑶光仙府的帮手,这分明是千山云海楼的帮手啊!
别说张回和张凌云了,连那个昏死在林中的持刀修士都没放过!
林樾忍不住竖起拇指,是个狠人!
......
......
时间缓缓流逝,按照月份来说,眼下已经是初夏,可在鎏金秘境之中,却没有明显的季节划分,处处是清风徐徐,没有半点要热起来的意思。
“谢谢!”姚清音笑嘻嘻地接过烤地瓜,然后捧着走回到赢长苏的身旁。
“长苏哥哥,你要不要尝一口?真的很好吃!”
无人回答。
这一串话,姚清音足足说了一个月,她自己没觉得烦,林樾都听烦了。
“公孙师弟,你说,他是不是太实在了?”林樾一边扒手里的地瓜皮,一边嘀咕,半点都没有那刚开始害怕别人会听到的样子,“这鎏金秘境进一次多难啊,我们在这等是因为小师叔还没吸收完,我们不可能抛下小师叔,可他也跟着在这等......”
“他为什么不救了瑶光仙府的弟子离开呢?一个多月的惩罚,怎么也该够了吧?这些人叫都不会叫了。”
林樾看向深潭,潭中的水龙卷依旧壮观,上面摇摇欲坠的二三十个人,一脸死相,“就算他不想管门中弟子,可他自己不想吸收鎏金水么?还剩一个月我们就要被踢出秘境了,就连我们都轮换着去别的鎏金池呆过,但是他......”
“你怎么知道他没呆过呢?”公孙屿白手里握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他出现那日,可是从山巅而来的啊。”说不得,他所泡过的鎏金池,比在场任何一个人的都大。
想着,公孙屿白缓缓抬头,看向对面那道雷光涌动的身影,“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实诚,而不是另有所图呢?”
“另有所图?”林樾咬着红薯皮,疑惑,“图什么?”
公孙屿白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但——
他缓缓转头,顺着赢长苏骤然睁开的眼睛,定在了深潭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