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韫礼瞧着少女还带着绯色的小脸儿,眉心蹙了蹙,方才忘记了,她应当是喝了不少酒。
“去煮些解酒汤来。”
裴韫礼温声吩咐着,坐在榻上没动,显然是默许了岑若芙的意思。
岑若芙眼里沾染一丝笑意,他倒是在许多地方都很细致,待人温和,几乎从不迁怒旁人。
因为岑若芙扭伤了脚,不便移动,裴韫礼就吩咐人将膳食摆到了床榻边。
用膳的时候两人倒是没说话,安安静静的,只是裴韫礼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一旁的少女身上。
……
第二日一早,裴今熙便来瞧她了,昨晚听闻她扭伤了脚,但时辰很晚了,她便没来打扰。
“那岑姐姐这些日子好生养着,哥哥也真是的,怎能让你受伤。”
裴今熙撅着嘴巴,瞧着还有些红肿的脚踝,眼眸里都浸染了担忧,她那么放心的将岑姐姐托付给他,却还让岑姐姐扭伤了脚。
“谢谢熙儿关心,不过不怪大人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岑若芙面带笑容,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让人不自觉的就平静下来。
裴今熙自然知道这个理,但还是心疼岑若芙,她小时候就扭到脚了,很疼很疼,疼的她都不想吃饭。
岑若芙见她担忧的模样,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却又想起了昨日那个男人,敛下眸子带着沉思。
“熙儿,我昨日遇上一个人,倒是有趣的紧。”
岑若芙和裴今熙闲聊着,状似不经意的提起昨日遇到裴衍修的事情。
果不其然,裴今熙好奇的抬眸,声音里也带着疑惑:“是谁呀?”
岑若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我也不知是谁,只听他说他昨日才回京城,还唤大人哥哥。”
裴今熙瞬间了然,眉眼中沾染了一丝复杂之色,微微弯了弯唇,声音也不似方才般活泼:“他是我三哥,父亲的盛姨娘所出。”
岑若芙微微抿了抿唇,似乎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瞧见裴今熙的反应瞬间有些局促不安:“熙儿,我……我只是见他与大人相处十分新鲜……”
裴今熙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见岑若芙有些局促的样子,安慰道:“无妨,三哥对我很好,倒是与哥哥不对付而已。”
裴衍修对她是真的很好,每次出门都会带礼物给她,与裴韫礼待她一样。
母亲也从未苛待他,他也十分尊重母亲。
倒是不知为何面对哥哥时,总会忍不住的去招惹他,还要说些让哥哥生气的话。
岑若芙见裴今熙脸上没有厌恶的神色,心里有了底,她向来是敢爱敢恨的性子,那便是真的不讨厌裴衍修了。
“不过岑姐姐下次见着他,还是少接触一些。”
裴今熙想起三哥的性子,忍不住蹙了眉,他向来喜欢漂亮的东西,连人也不例外。
而岑姐姐长的又如此好看,她不得不担心。
依照他那混不吝的模样,虽说不至于动手动脚,但总管不住自己的嘴,整日瞎讲。
整日喝酒听曲儿,母亲替他相看了许多人家,他却都婉拒了。
裴今熙有些发愁,她明明最小,却还要操心别人。
岑若芙养伤的期间,裴韫礼倒是来瞧过几次,但每次都没有歇在含香苑。
这日,忽然听闻裴韫礼明日就要搬回公主府了。
岑若芙的脚踝扭伤早已痊愈,此刻正握着一把精致的金剪刀,细心地修剪着花枝。
听到这话,她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将一枝娇艳欲滴的海棠花轻轻插入那只漂亮的花瓶中。
“夫人,老夫人方才派人来传话,晚膳让您去慈安堂用。”
岑若芙微微弯唇,眼里带着了然的笑意,她先前不急,就是因为知道老夫人总会将机会送到跟前来的。
“云舒,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少女的声音里透着丝丝缕缕的笑意,轻柔而温婉,然而她的眼中却波澜不惊,宛如一汪静谧的湖泊,深邃而平静。
“回夫人,都已妥当。”
裴韫礼在裴府住了有些日子了,如今陛下开口让他回公主府,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还是驸马。
晚膳就是其实就是家宴,因着裴韫礼明日就要回公主府,所以裴老夫人就召集了裴府的人一起用膳。
今日裴韫礼身着一袭月牙白的锦袍,袍身之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竹枝,清雅的翠竹在素白的底色上摇曳生姿。
他本就气质清冷,这般装扮更添了几分孤高与傲然,仿佛他便是那深山幽谷中的一抹清韵。
“哥哥,弟弟敬你一杯,祝哥哥早生贵子,得偿所愿。”
裴衍修今日穿的是一身艳红色的锦袍,那袍子的色泽宛如初绽的朱砂,浓郁而炽烈,仿佛能将人的目光瞬间点燃。
锦袍的质地细腻如丝,每一寸都透着奢华与尊贵,衣袍上绣着绮丽的牡丹,每一朵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锦缎上绽放。
裴衍修身姿挺拔,站在那里,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雅致,此刻正浅笑着望着裴韫礼。
此话一出,殿内的众人都微微变了脸色,只有裴老夫人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是受用:“衍修说的好,我如今老了,就盼着裴府子孙昌盛,家族兴旺,我也好享天伦之乐。”
“特别是韫礼,老大不小了,子嗣这事也应放在心上了。”
裴韫礼微微垂眸,声音恭敬,脸色温和:“祖母放心,孙儿记下了。”
裴老夫人仍然笑吟吟的应下,不动声色的瞧了眼就连坐在一起都十分登对的两人,心里愈发满意。
裴韫礼觑了眼笑得开怀的人,眸子里盛满了冷意。
他还没和他算账,上次美名其曰给自己带礼物,实际上却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什么春宫图,简直是荒唐至极。
裴衍修见裴韫礼冷眼瞧着自己,不仅不怕,还无辜的挑挑眉,似乎在挑衅裴韫礼。
裴衍修略微移开目光看向兄长身边坐着的女子,一袭绯红色的烟罗裙,温柔又安静,颇有世家贵女的风范,难怪祖母喜欢她。
岑若芙猝不及防地抬眸撞入了一双肆意洒脱又风流不羁的眼眸中,眼中不觉染上了一抹惊慌,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裴衍修见状勾唇轻笑了声,啧,真就这么胆小啊。
“三哥哥,你笑什么?”
裴衍修身旁的一个小萝卜头从饭里抬起头,懵懂又茫然的看向裴衍修。
裴衍修看着他鼓起的白嫩脸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声音温柔又恣意:“哥哥就是太无聊了,想找个人解解闷。”
“三哥哥,那我陪你呀。”
裴景越皱着眉头想了半晌,看着裴衍修含笑的模样,忍不住出声安慰道。
裴衍修听着小孩子童真的话,眉眼瞬间柔和下来,但嘴上却轻哼了声:“花言巧语,吃你的饭。”
裴景越皱着小眉头不开心,脸色郁闷,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吃着饭,不再理会裴衍修了。
裴韫礼本就耳力极好,隔的又不是很远,自然看见了方才的那一眼,也听到了他大逆不道的话。
余光看向身侧的女人,鼻尖还氤氲着她身上的馨香,心此刻却忽然不平静起来了。
他,好像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心中总会不自觉的想起她的模样,开心的,不开心的……
裴韫礼的喉头滚了滚,微微侧过头不动声色的注视着她,心中有什么在悄然萌芽。
“用完晚膳,你等我片刻,我有话与你说。”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又磁性,此刻微微俯身,悄声在她耳旁说这话,在外人看来显然是温馨恩爱极了。
岑若芙微微愣了一瞬,便抬起那双莹润如同春水般的眸子点了点头,柔声道:“刚好我也有些东西要给大人。”
裴韫礼看着她明媚的模样,心里的阴霾散去不少,眉眼温和,浅浅的弯了下唇:“好。”
约莫半个时辰,宴席散去,裴韫礼被裴老夫人留下来了。
岑若芙待人都散的差不多后,这才立在抄手游廊的亭子里等着裴韫礼。
余光瞥见那抹红色的倜傥身影时,不禁微微弯了弯唇,不动声色的继续瞧着那湖里的锦鲤。
“好巧啊,岑夫人竟也在此处。”
裴衍修朝着女人挑了下眉,声音轻佻,好整以暇的瞧着大哥的妾室。
岑若芙眸中沾染了点点惊慌,依礼福了福身,轻声道:“三公子。”
裴衍修轻嗤了声,撩起衣袍坐在亭子里的椅子上,语气旖旎:“大哥心有所属,又无趣的紧,你甘愿跟着他吗?”
岑若芙的脸色白了几分,男人的目光露骨又风流,女人眉头紧紧蹙着,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冷意:“三公子注意分寸,有些话不该说,莫要让有心人听了去。”
裴衍修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唇边的笑意更加开怀,甚至带了几丝嘲讽:“这话不就是给岑夫人听的吗?不如跟了我,总也好过大哥那个沉闷又古板的性子吧。”
男人起身微微俯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女人娇小玲珑的身子,月光轻笼,显得格外旖旎。
“放肆,我是你哥哥的夫人,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
岑若芙巴掌大的小脸上已经染上了怒意,后退几步离男人远些,眸子又冷又厌恶。
裴衍修笑着如同炸毛的猫儿一般的女人,眼底的笑意更深,说出的话却不留丝毫情面:“说的好听,实际上不过是他的妾室罢了,上头还有公主压着,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岑若芙微微撩起眼皮,看着面前轻佻的男人满是不屑和厌恶:“只要是他,便好过千千万万的人。”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道冰冷又满是怒气的声音。
“裴衍修,你在做什么?”
裴韫礼面沉如水,冷冷地盯着那两人的方向。他迈开大步,朝这边走来,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而神色却冷冽至极,仿佛周身都裹挟着寒意。
“大人,你来了。”
方才还气势凛凛的人儿一见到裴韫礼仿佛就找到了主心骨,上前几步到了男人跟前儿,眸光依赖。
裴韫礼浑身燥热,此刻正是心烦意乱,瞧着女人乖巧的模样,心里软了几分,将她拉到身后,撩起眼皮,语气森寒:“你当真以为我没脾气么?若是再觊觎不该想的,当心你的脑袋。”
“来人,将三公子拉下去,杖责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