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动静不小,岑若芙原本就睡得不沉,听到屋外有人小声说着什么,岑若芙刚想出声,帘帐就被轻轻掀开了些,只听云梦轻声道。
“夫人,您醒了吗?”
云梦的声音很小,如今夜已深,夫人向来觉浅,但再怎么说,裴韫礼是府中的大公子,现下晕倒了,按理是该和夫人说一声的。
“发生何事了?”
岑若芙微微侧转身子,将手搭在床沿上,声音有些朦胧的问道。
“丫鬟说是大人晕倒了,怕是因为淋了雨,染了风寒,夫人,要不要……”
云梦俯身弯腰站在床边,声音微微不满,好端端的,非要晕在含香苑,若是传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夫人怎么样他了。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可云梦还是犹疑的问了句。
听到裴韫礼晕倒了,岑若芙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睡意醒了不少,不由轻哼了句,声音也是冷冷淡淡的。
“抬到偏房去,再去请个府医来。”
“是。”
云梦低声应了句,放下帘子,出去吩咐了,没过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就小了下来,渐渐消失,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枕着金丝软枕,借着微弱的烛光,岑若芙抬眼瞧着帐顶的青鸾帐顶,眉如远山含翠,目如秋波流转,那双动人的眸子却似蒙着层层重叠的云雾,让人捉摸不透。
慈安堂,裴老夫人听见丫鬟说是大公子病了,心中一紧,连忙问道:“怎么会病了?可叫了府医?”
那小丫鬟见老夫人很是焦急的模样,连忙安慰道:“老夫人放心,大人是染了风寒,好在底子康健,府医说发了热就好了。”
裴老太太听见这话,心里的担忧才散了去,可眉头还是皱着:“好端端的,怎么会染上风寒?”
那小丫鬟闻言抬头瞧了一眼裴老夫人,见她眉头皱着,小心的酝酿了一番才道:“说是昨夜下了大雨,大人与岑夫人从公主那处出来后便闹的不愉快,大人在含香苑站了大半宿,淋了雨,这才……”
裴老夫人闻言轻哼了声,叫人上了盏热茶来,那双经历岁月风霜沉淀的眼眸中倒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那小子,真是是犟。
“老夫人,奴婢平日瞧着岑夫人的性子是极好,这次倒是有些不知轻重了。”
裴老夫人身边的一个老嬷嬷立在一旁伺候着,将新茶端给裴老夫人后,也不由多说了句。
裴老夫人瞧了眼还在说着的人,眼中一片平淡,却无端让人觉得威严。
那老嬷嬷一瞧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上火辣辣的紧,面上也染上不安,连忙用手捂着嘴道:“老夫人恕罪,奴婢一时失言,多嘴了。”
“你也跟在我身边几十年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当知道。”
老嬷嬷确实是裴老夫人尚在闺阁时的陪嫁丫鬟,两人之间早就超过了主仆情分,裴老夫人平日对她也是极好的。
但也并不代表着她可以纵容她什么话都往外说。
“奴婢知错。”
裴老夫人也不与她计较,倒是喝了口热茶。
昨日的事她也听说了,说实话,她的心是偏向岑若芙的。
虽说裴韫礼是她的亲孙子,不过他是男儿,自然不会时常陪着她,人老了,也孤独起来了,就还希望小辈多来与她说说话,解解闷儿。
何况这事,一开始便是韫礼的做法有失公允,如今也该吃吃苦头,好叫他长长记性。
平日瞧着两人之间也是极好的,裴老夫人也觉得岑若芙是真的委屈,所以对这事便是放任不管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便不插手了,何况这事儿也没真的伤害到裴韫礼和裴家,索性就由他们去了。
“瑶光苑可有什么动静?”
……
病来如山倒,饶是裴韫礼再康健的身子,也抵不住半宿的风雨,加上这些时日他操劳过度,经受身心双重打击,直到第二日的傍晚才醒来。
“大人,您总算醒了!”
一旁守着的小厮见裴韫礼睁开了眼睛,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喜。
喉咙像是被刀子割着一般疼,但脑子确实清明了不少,裴韫礼抬手盖了盖眼睛,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含香苑,可却是在含香苑的偏房。
“什么时辰了?”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
“大人,已经酉时了。”
不多时,含香苑的人便知道裴韫礼已经醒了,也都松了口气,将小厨房一直准备的吃食和药都送了进去。
“夫人可有来过?”
裴韫礼只穿着洁白的里衣依靠在榻上,神色仍然有些倦怠,可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眉眼间还是多了几分期待。
那小厮正要将药碗放下,闻言心里暗暗叫苦,再看了眼裴韫礼的脸色,越发说不出来了。
大人如今正虚弱,若是叫他知晓了岑夫人硬是没来瞧一眼,恐怕大人该伤心了。
裴韫礼紧抿着唇,转过脸,原本满含期待的眸子灰暗了下来,靠在床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厮见了,憋了半晌,脸色焦急的安慰道:“大人莫要难过,说不准是夫人脖子上的伤口疼着,所以才没来的。”
这话不仅没安慰到裴韫礼,反而让他心里越发不好受了,本就带着病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今日府医去瞧过了吗?”
“大人放心,府医去瞧了,说夫人没有大碍!”
听到裴韫礼醒了的消息的时候,岑若芙正在用晚膳,闻言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冷淡的应了声。
云舒正盛着汤,余光瞥见一抹身影,她垂下眼眸,将汤递到女人手里,轻声道:“夫人,喝些汤。”
手被轻轻碰了一下,岑若芙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敛下眸中的神色,抬眸看向方才传话的丫鬟。
“你去告诉他,若是好了便回去,含香苑太小,容不下这么多人。”
站在暗处的裴韫礼一愣,眼中满是受伤,许是因为生了病,竟然还觉得委屈了。
含香苑何时小了?
含香苑也是裴府的主苑,和他的临风居差不多大。
他又不要很多的地方,却偏偏容不下他!
那传话的丫鬟面露难色,不知是该应还是不该应:“夫人,这……”
“芙儿,你别赶我走,我知道错了。”
裴韫礼攥紧了拳头,从那一排木架子后头走出来,声音浸染着受伤。
男人只穿着里衣,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呆愣,那深邃的眸子里是小心翼翼与脆弱。
可这并不能打动女人分毫,看见男人的那一刻,她的脸色越发冰冷了。
“大人有何错?不过是错在不该纳了我这个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