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和也借着夜晚的路灯摇摇晃晃的向着自己家所在的方向走去,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正常的红晕,脑海之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这寂静的空间之中一股脑的便涌现了出来。
社长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我酒量不好却还是猛灌我酒,要不是看在你给我发工资的份上,我早就......
说到这里,中村和也的语气却是弱了下来,没有继续往下说,打了个酒嗝全当是给自己出气。
他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人到中年难免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近些年来有些下降的反应速度也让他在工作上经常发生不顺心的事,但好在家里还有贤惠的妻子以及一对可爱的儿女,这些也是他支撑下去的精神支柱。
可是今天的回家之路却是显得格外的漫长......
中村和也的皮鞋跟卡在下水道格栅时,他闻到了妻子常用的柔顺剂清香。这种味道本应出现在清晨晒好的衬衫上,此刻却混杂着柏青哥店后巷的腐臭味。他摇晃着拔出右脚,发现鞋底粘着女儿保育园作业本的碎片,那页画着全家笑脸的水彩画正被污水泡得浮肿。
“悠斗的算术作业......”他下意识去掏西装内袋,指尖却触到某种滑腻的脏器。霓虹灯牌“情人旅馆”的粉色光芒里,掌心躺着的分明是正在收缩的心脏,冠状动脉上还缠着女儿扎头发的樱桃发绳。
自动贩卖机的蓝光突然变得粘稠,中村看见玻璃上映出的男人没有五官。那张空白的面皮上浮现出公司绩效表,标红的业绩数字正化作蜈蚣钻进皮肤。他发疯般撕扯领带,却发现暗纹领带变成连接颈椎的输血管,另一端正插在上司青灰色的手背。
“本月加班时长不足。”贩卖机吐出带着铁锈味的语音,中村踉跄后退时撞翻垃圾桶。腐烂的炸鸡盒里涌出房贷合同碎片,二十年份的还款日期全部用龙血书写。他摸到裤袋里的家门钥匙,金属齿却在他掌心生长成倒刺,串着全家福照片的钥匙扣正在融化成铅泪。
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开始流动,黑白条纹化作催缴账单将他双脚焊死。信号灯的红光里飘落公司裁员名单,每个被荧光笔划掉的名字都变成啃食他肋骨的怪物。中村听见自己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裂响,那是二十年工龄的脊椎骨节正逐一爆成碎玉。
“社长!”他朝着虚空伸出手,却抓住女儿保育园书包的背带。书包裂口涌出妻子化疗时的输液管,透明软管缠上脖颈时变成写满“房屋抵押”字样的麻绳。远处传来救护车鸣笛,声波在空气中凝结成妻子手术同意书的冰锥,正悬在他剧烈跳动的太阳穴上方。
“爸爸为什么总在加班?”女儿和儿子的声音从地缝渗出时,中村发现自己的双腿正与办公椅生长在一起。扶手化作房贷利率曲线勒入腰腹,滚轮变成妻子黯淡的瞳孔。他试图掰开椅子扶手的桎梏,指甲缝里迸出的却是年终奖信封里的硬币。
在彻底化作办公大楼混凝土桩基前,中村最后听见的是悠斗的啜泣。那声音从地底三百米的炼金矩阵传来,与两千三百万个沉沦的噩梦共振成的胎动......
......
暴雨把新宿排水沟染成铁锈色,源稚生站在电缆桥架上俯瞰下方制药厂,蜘蛛切在鞘中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鸣。这座昭和五十年停产的抗生素工厂像具腐烂的巨兽骨架,通风管道垂落的铁锈足有三尺长,在雨中凝成暗红色的钟乳石。
雨水顺着源稚生外面披的黑色雨衣流淌而下,在橡胶凹陷处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洼,却又在水洼填满之后顺着缝隙滴落到地面之上更大的水洼,在灯光的反射下透着乌青色的光泽。
在两天前,负责管辖这一片区域的本家成员发现了一名精神崩溃的中年男子,虽然在外表上并没有收到任何伤害,但从后续身体状况的反应来看,却比任何一具受伤的身体还要糟糕。
虽然医生对于这种情况没有什么了解,但源稚生却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
便是在被那种白色丝线覆盖的时候!
而那种感觉显然比本家成员发现的那名中年男人身上所出现的症状更为强烈,虽然后来是被林萧将自己从那种感觉之中拉了出来,但事实上如果再给源稚生一段时间,他便能自己从其中挣脱出来。
至于本家成员发现那名中年男人的位置便是这个抗生素厂!
他对于本家的成员十分有信心,但是涉及到这方面的内容还是让更为有经验的自己前来更加保险。
目光顺着雨水降落的方向望去,源稚生隐约间在工厂的角落看到了些许颤动的身影,但却又都在一瞬间消失了踪影。
但在下一瞬,面目狰狞的怪物却破开黑夜之中的雨幕,逆着路灯的光幕朝着源稚生挥出利爪。
伴随着一道银光一闪而过,源稚生在一瞬间的功夫里便做出了反应,枭首了面前的怪物。
源稚生平静的目光扫向坠落到地面之上的无头身躯,顿时明白了过来想要偷袭他的是个什么东西。
而视线再度扫向工厂之时,更多的身影却是如同潮水一般涌出......
源稚生松开领带,夜风卷着雨滴灌进黑风衣领口。他数着心跳跃下桥架,蜘蛛切出鞘的寒光恰好斩断第九滴坠落的雨珠
刀光如新月升起。
戴着蝉丸面具的死侍定格在挥爪姿势,源稚生已经踩着它肩胛骨跃入阵中。蜘蛛切刺入第二具躯体的心脏时,第一具尸体才喷出靛蓝色血雾。
但逐渐的,源稚生却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死侍与其说是在袭击他,更不如说是为了驻守某个地方。
战斗间隙时,源稚生的目光猛然投向工厂之内,只见一道虚掩大门相隔的两处空间之间,十二岁的源稚女穿着和服正微笑着向他招手。
而这里,则更像是衔接梦境与现实的唯一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