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筠坐了下来,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思绪。
他缓缓开口,语气变得柔和而凝重:“白天青菀已经将你与她这些年的遭遇都告诉了爷爷,爷爷这些年也在追查一些奇怪的事情。清澄?当时在北郡,也没听你讲起过家人,你是不是还有个姐姐或者妹妹?”
岳清澄不解地看向叶灵筠,眼中透着好奇:“妹妹?岳阑珊?爷爷可是在说她?”
叶灵筠微微点头,沉默片刻后回答:“嗯,爷爷曾遇到过一个和你样貌差不多的女孩,刚进来时没注意,差点把你认成了她。”
青菀从旁插话,目光困惑:“爷爷这是在说什么?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灵筠回想着,讲述起了离开北郡代州之后的事情。
……
叶灵筠离开北郡代州后,一路风尘仆仆,回到了京都璇玑阁。
夕阳的余晖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疲惫,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坚定。
推开阁门,踏入议事厅,三老正与阁主聚集在一起商议着。
诸葛玄正专注地讲述着昨夜的天象:“吾夜观天象,荧惑犯斗极而蚀心宿,白虹贯日竟分三叉!此乃《乙巳占》所载『三星噬帝座』凶局——大明将亡于火德之裂,关外有狼星化人形,廿载内必生『一箭贯紫薇』之劫!”
听到门声,众人纷纷转头看向药老叶灵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欣喜。
璇玑阁四老,皆出自王朝要员家族,年逾古稀,却依旧在各自的职能中镇守着各方力量。
墨沧溟镇守武道,张太岳操控情报,诸葛玄专注推演天象,而叶灵筠则肩负着济世解厄的重任。
虽然他们年事已高,却都对阁中的事务一丝不苟,毫无松懈。
这四位长老的存在,外人知之甚少,除了药老叶灵筠,阁主辛岚玉外,其他几位连阁中女卫也鲜少有人听闻。
阁主辛岚玉见叶灵筠进来,连忙起身相迎:“药老,您一路辛苦了。”
她走上前,拉开叶灵筠的座椅,待叶灵筠坐稳后,温婉一笑,目光扫过四位众人,然后缓步走回自己座位
张太岳率笑嘻嘻的看着叶灵筠坐下,似久别重逢的老友,语气低沉却不失关切的问道:“药老,这次北郡代州之行,辛苦你了。郡主的病情如何?”
叶灵筠叹了口气,眉间透出些许无奈:“郡主的病情已经好转,但她的母亲——郡王妃的失踪,始终是她心中的一道坎。我虽尽力用医术和心理疏导缓解她的痛苦,但终究无法填补她内心的缺失,北郡王鲜少有机会照顾她,我只能将青菀留在那里了。”
他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辛岚玉:“阁主,宁安镇的情况如何?”
辛岚玉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焦虑:“这几年,宁安镇已有不少女子失踪,尤其每两年的四五月份,总会发生很多女子失踪的事件,太过巧合,也太蹊跷了。”
叶灵筠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细微的感应:“北郡代州时,郡王妃的失踪,也正是在四五月份发生的……似乎,真有些联系。”
他微微沉吟,目光微凝,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我明日便去宁安镇探一探。”
辛岚玉抬眼望向他,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心:“药老刚从北郡代州回来,怎么不休息几日再去?”
墨沧溟沉思片刻,目光略带深沉,缓缓说道:“宁安镇的事,已经拖得太久,若再不行动,恐怕会出大乱子。药老与北郡王熟识,若您亲自去,或许能揭开真相。”
张太岳微微眯起眼睛,神色凝重,眼中似有一丝推测:“宁安镇的失踪案背后,说不定藏着更大的阴谋。郑承宪与郑贵妃父女包藏祸心,觊觎储君之位已久,结交的那些缁黄之流,难保这些事情不会与他们扯上关系。我们必须小心行事。”
叶灵筠的目光坚定,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耽搁。此行,我亲自去宁安一探究竟!或许能找到郡王妃失踪的蛛丝马迹!”
辛岚玉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轻点头,语气温柔却略带不舍:“恩,如此便好。药老此行,多保重。”
叶灵筠在京城逗留半日,翌日便踏上了前往宁安镇的路途。
抵达宁安镇时,正值春暖花开的四月。
叶灵筠踱步在街上打量着这里的风土人情,忽然,远处传来滴滴答答的,喇叭声,原来是镇上有人家在迎亲,他便好奇的跟在看热闹的人群后面。
“小心!”叶灵筠下意识地侧身让开,却听到一声闷响。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子摔倒在地,手中的篮子散落一地,里面装的花布和针线散落开来。
女子抬起头,捂着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走路的!”
叶灵筠连忙停下脚步,关切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他刚说完,周围的人群便围了上来,纷纷指责他不小心。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把人家撞倒了,还问人家有没有事!”
“快道歉!”
叶灵筠心中慌乱,连忙解释道:“姑娘,我绝非故意撞你,你先别急,我帮你看看有没有受伤。”他蹲下身子,伸手去扶那女子。
然而,女子却猛地推开他的手,放声大声哭喊起来:“抓贼啊!就他,他偷了我的钱袋子!”
姑娘,你误会了,我何时有偷你的钱袋子!”叶灵筠一脸无奈的解释着,他清楚自己的鹿皮囊里装的都是医具和药材,和一些碎银根本没有什么钱袋子。
随着女子的叫喊声,围观的人更多了起来,人们纷纷起哄,嘲讽他为老不尊,轻薄女子,伺机行窃。
“就他偷的,我刚还看到他把东西塞到了皮囊里。”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看热闹的人群讥讽声愈发嘈杂,七嘴八舌的叫嚷声此起彼伏,如同一锅被搅乱的沸水,喧嚣不止。
有人扯着嗓子喊着难听的脏话,有人阴阳怪气地嘲笑,还有人对着叶灵筠指指点点。
叶灵筠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脸上写满了无奈,在这叫嚣声中,他别无它法,只能缓缓蹲下身子,将鹿皮百草囊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倒在地上。
火折子、剪子、针囊、银针,还有各类药材……最后,一个粉色的布袋滚了出来。
女子立刻扑上去,哭诉道:“这就是我的钱袋子!”她拿起袋子晃了晃,一脸难以置信的扯开,袋口朝下,抖落掉出来两个铜板。
“我钱呢?我的钱袋子明明有二十两银子,你这个老贼,还我银子!”女子大声嚷嚷着哭得更凶了。
人群中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有人推搡着叶灵筠,有人质问他把钱藏哪里了。
“我没有,我并没有偷他的钱!”
“我都没有接触到她,她就倒在我面前了,我怎么偷她的钱!”
叶灵筠无奈的解释着,人群的讥笑声更高了,他无奈的握紧了拳头,心中知道自己虽然有功法在身,但这些人的恶言恶语皆是被这女子煽动,不能也不愿意轻易出手伤及无辜。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穿着素色衣衫的女子忽然开口道:“春红,你哪里来的二十两银子?你这都讹诈了多少人了?”她的声音清冷,却令人难以置疑。
春红听到这话,顿时怒火中烧,手指直指那女子叫嚷道:“南星,你,关你什么事?,你才嫁来多久?少在这多管闲事!”
然而南星却毫不畏惧,反而冷冷地盯着她,眼中毫无畏惧,仿佛春红的怒火根本不值一提。
叶灵筠听出了这话中的弦外音,他知道事情有蹊跷。
就在这时,一个年长的妇人从人群中走出,拉住南星的手,低声说道:“别惹事了,我们走。”
“婆婆!”南星甩了甩手,婆婆攥的紧没甩开,她抬眼看了叶灵筠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被那妇人强行拉走了。
春红见状,立刻抓着叶灵筠的腿大喊道:“他就是贼,大家别放过他!”
人群却“唏嘘”一片,随即渐渐散开,神情中皆是嘲讽和嫌弃。
春红哭的更凶了,嘴里还不停地嚷嚷,人们则驻足旁观,似乎在等待这场猴戏会如何收场。
“各位,各位,让一让!”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华丽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面容和善,眼神中带着一丝威严,正是镇上的富商黄金来。
黄金来走到二人身前,甩手丢出一锭银子在地上:“这是五十两,已经不是第一次,下次再遇到,我要报官了。”
春红连滚带爬地捡起银子,灰溜溜地逃开了,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冷清下来。
叶灵筠收拾好散落的物品,轻轻放回鹿皮百草囊,随后转向黄金来,微微拱手道:“多谢贵人解围。只是,我真没有偷拿她的钱袋子。”
黄金来看着春红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春红,也是个可怜人。丈夫早已弃她而去,她带着个孩子,孤儿寡母的也是可怜。只可惜她心术不正,时常在镇上撒泼作恶,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也让您见笑了。”
“我身上不过一些碎银子,若非她要得太多,我倒还是能给她一些。”话说着,叶灵筠伸手从鹿皮百草囊中取出一节虎骨,递向黄金来,“这是虎骨,聊表谢意,实在感激不尽。”。
黄金来连连摆手:“我是御用药材商,府中这些很多。”话说着,他上下打量了叶灵筠一眼,见他虽然衣着朴素,但气质不凡,便问道:“老先生是药师?”
叶灵筠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淡然:“正是,在下专研岐黄之术多年,此次前来宁安镇,办些事情。”
黄金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强压下心中的急切,勉强笑道:“老先生既是药师,您能否为我解个难题?我正在四处求诊。”他急切的话语中竟然又了颤音,眼神中闪过一丝恳切,“我那干女儿,昏迷快两日了,镇里所有的药师都无计可施,您能否为她诊治一番?”
叶灵筠微微一愣,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兴趣:“昏迷两日?她的脉象如何?”
黄金来急忙说道:“我请过不少名医诊断,脉象并无异样,只是她久久未能醒来,都不知实在不知如何下手,眼下只能先用药维持着。”
“只是昏迷,也不算棘手。”叶灵筠沉吟着,眼神沉静而坚定:“老朽精研岐黄之术多年,曾处理过诸多棘手的疑难杂症,或许能为她解此困厄。”
宁安镇东,硕大的宅子,雕梁画栋,显得十分奢华,叶灵筠跟着黄金来走进府中,只见庭院深深,假山池塘交错,绿树成荫,众多下人前前后后的忙碌着。
穿过一条弯曲的小径,进入内宅,来到一处幽静的厢房。
房间,窗明几净,布置得十分温馨,床榻上,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躺在床上,她虽然遮着面纱,但脸上那一道刀疤,显得格外刺眼。
女孩的呼吸平稳,然而面色苍白,显得极为虚弱。
“老先生,这是我干女儿韩霜月,还望老先生能救她一命。”黄金来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急切,仿佛他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叶灵筠微微点头,步伐缓慢地走到床边,目光在女孩身上停留。她的身形与气质竟与郡主岳清澄有几分相似,那种熟悉的感觉令他心中不禁一凛,微微顿住,心底的疑虑悄然升起。
黄金来似乎察觉到叶灵筠的迟疑,轻轻示意他坐下,随即转身低声叮嘱身旁的丫鬟:“去准备些茶水。”
叶灵筠缓缓坐下,伸出右手,三根手指轻轻搭在韩霜月的腕脉上。
她的脉象微弱而缓慢,仿佛在与生命的流动做着无声的抗争。
血脉的波动中带着一股奇异的沉重感,仿佛深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隐患,令他不禁皱起眉头。
叶灵筠微微调整了手指的力度,仔细探查着脉络的起伏,细细感受每一次脉跳带来的微妙变化。
脉象时而紧绷,时而松弛,仿佛有某种未曾显现的病根,依旧潜伏在无形之中,难以捉摸。
叶灵筠起身,轻轻翻开韩霜月的眼皮,仔细检查。
眼皮下透出一层青黑色的痕迹,那种颜色让他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这并不单纯是身体的虚弱。
‘中毒’这一念头悄然浮现,仿佛一种更深的隐患正在蔓延。
他端起茶盏,仰头饮尽,然后从怀中取出银针,轻轻刺破韩霜月的手指。
鲜红的血液滴落入茶碗,然而,那鲜红的色泽中却隐约夹杂着黑绿色的痕迹,滴落后迅速干涸凝结。
叶灵筠凝望着茶碗中的异况,心中已有了初步的判断:“她的昏迷不单是外伤所致,背后似乎藏有更深的原因。或许她中了某种奇异的毒素,这不仅仅是气血虚弱。”他低声自语,眼神中带着一丝凝重。
沉思片刻,他抬头看向黄金来,“这孩子的病情颇为蹊跷,似乎是受到了某种邪物的侵扰。我先开一副药方,试试看能否缓解她的症状。”
听到有了希望,黄金来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自豪之情:“先生尽管开,府中的药材库内有不少珍贵药材,我会亲自挑选最优质的药材,确保药方的效力。”
叶灵筠伏案桌前,沉思片刻,提笔写下一副药方:七叶一枝花、鬼针草、九节菖蒲、肿节风、紫花地丁、黄连、连翘。
黄金来接过药方,细细端详了一遍,随即问道:“先生,若是为了稳妥起见,是否可以在药方中加入一些灵芝,扶正固本?”
叶灵筠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些许赞许:“加入灵芝是个不错的主意,黄老板不愧是御用的药材商,对药材的了解和储备令人钦佩。”
“既然先生应允,那我会立即安排人去准备。”黄金来说着,转身吩咐下人去准备药材。
叶灵筠又坐回床前,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韩霜月,他知道,这孩子的病情远比表面上看到的要复杂得多。
黄府精通药理的药师的虽多,但无人可以诊治此病,未免意外,黄金来起身去了药坊,亲自监督药材的准备与煎制。
半个时辰后,煎好的药汤送入房中,叶灵筠接过药碗,轻轻地捧在手中,小心翼翼的灌入韩霜月口中。
药汤的苦涩味浓烈,在她的嘴唇间溢出,苍白的面色,在药汤入体后,似乎稍有缓解。
随着三剂汤药的相继灌入,天色已至戌时,房间里弥漫着草药的香气,叶灵筠紧紧注视着韩霜月,心中对她的病情依然充满疑虑。
忽然,床上的女孩猛地睁开眼睛,瞳孔中闪烁着惊恐与混乱,随即嚎啕大哭,急促地喊道:“娘亲,救我!”紧接着,她又哭喊道:“姐姐,救命!”
黄夫人走进房间,看着韩霜月,叹了口气:“霜月这孩子,从小就有疯病,时不时就会失心疯,大吵大闹的要杀人。她脸上的刀疤,就是自己划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