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南星猛地转头看向岳清澄,眼眸中满是深深的疑惑,脱口而出,“你们寻找的家人?……当真就在这座岛上?”
金宝儿侧过目光,看向一旁面容憔悴的叶灵筠。此刻,叶灵筠双腿盘坐,正闭目养神,周身散发着疲惫之感。
金宝儿轻轻点了点头,话里带着刺:“是啊,全仰仗叶老医师这般‘尽心尽力’地诊治。”说着,她冷冷地嗤笑一声,“若不是他,我们何至于四处奔波,寻找家人求助,只为求得解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青菀瞬间柳眉倒竖,“刷”地一下站起身来,满脸怒容地质问:“宝儿姐姐,难不成在你心里,我们倾尽全力为你医治,只要没能将你完全治愈,便是亏欠了你不成?”
“倾尽全力?”金宝儿反唇相讥,“明明有入梦那么好的法子能根治幻神草的蛊毒,却舍不得用在我们身上,逼得我们姐妹自己去寻解药!这也算倾尽全力?”
“你!”青菀气得牙根都快咬碎了,嘴唇微微颤抖,下意识瞥了一眼岳阑珊,“你可晓得,阑珊姐姐已经自行拔除了身上的蛊毒,只是深陷意识深处,无法自拔罢了!”
金宝儿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一脸不屑:“那又如何!”
“这么些日子与你们一起,我真是瞎了眼!”青菀眼眶瞬间泛红,情绪激动起来,“爷爷入梦之法,若不是他探查到陨铁散落在岩壁上的力量,绝不敢贸然使用。这法子只是将阑珊姐姐唤醒,根本解不了毒!”
南星本就听得心头火起,快步上前,拉了拉青菀,试图让她冷静,满脸嫌恶道:“跟她啰嗦这些做什么,什么法子都救不了她这副蛇蝎心肠,姐妹俩朝夕相处,那个也好不到哪去!”
皇甫流云紧紧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要把拳头捏碎一般,斩钉截铁道:“不可能,锦儿绝不是这样的人!她定是被这恶人胁迫了!”
金宝儿的笑意淡淡,语气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柔:“恶人?你眼中的恶,或许在我眼中恰恰是善。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不过是各自立场不同罢了。所谓道义的束缚,只会捆住人的手脚,放下它才会无愧于心。”
岳清澄目光如刀,紧紧锁在金宝儿脸上,寒声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金宝儿嘴角勾起一抹诡异弧度,眼神中闪过轻蔑的疯狂:“哼,早让你们走,你们不走,现在想走出这座岛,可没那么容易了。帝王的病症已入膏肓,他急需一些特殊的‘药引’,而你们,就是这关键所在。”
她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决绝,“母亲耗费心血,谋划多年,为的就是借幽煌之力,以这特殊药引炼制丹药,毒杀那昏庸帝王。母亲日夜盼着这一天,为了帮母亲完成心愿,哪怕这是一场痴心妄想的幻梦,那些为此付出的牺牲,在我看来都是值得的,我自会铭记在心。”
听闻金宝儿的话,震惊与愤怒瞬间在空气中炸开,众人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们怎么也想不通,曾经那个相处过的金宝儿,为何会被仇恨与执念裹挟至此,变得如此疯狂、如此陌生,竟为了达成目的,不惜将众人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
“咔啦咔啦 ——”
监牢门口,一道颀长身影缓缓踏入。黯淡光线中,那机械手臂泛着森冷金属光泽,齿轮悠悠转动,每一下都似敲在众人的心弦上。
金宝儿闻声转身,眼神瞬间凝滞,原本灵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嫌恶与不忍,她的嘴角微微抽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轻声唤道:“哥哥!”
荆若愚微微颔首,动作幅度极小,似有似无,机械手臂上的寒光,恰好映出金宝儿此刻复杂而又厌弃的神情。
南星盯着他的衣甲,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瞬间点燃,不禁失声惊呼:“我见过你!你是塔摩萨窟,樗蒲挑战那日的面具怪人!”
荆若愚听到这话,微微歪头,发出一阵生硬的笑声,“小丫头,有点意思,记性不错!”
“哟!我都没瞧出来!” 金宝儿满脸惊讶,侧目打量着荆若愚,附和道:“好像还真是,那日台上拿着大串铃铛的人呢!”。
“血!”陆青峯吓得脸色惨白,手指颤抖着指向荆若愚,声音打着颤:“血,血管露在外面的… 人?……”
荆若愚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冷冷开口:“衣甲里的这些不是血,它们是养料。”
说着,他长臂一伸,如老鹰抓小鸡般拎起身旁一位身形佝偻的老翁,机械手臂上的尖锐手指瞬间刺入老翁体内。
刹那间,一股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机械手臂,源源不断地流入荆若愚体内。
“太残忍了,竟然食人血,真是个邪佞妖人,难怪妹妹也会如此乖张!” 谢忘川皱着眉头,满脸嫌恶地啐道。
荆若愚吸食一阵后,随手将已经昏迷的老翁丢在一旁。
众人瞧了瞧那老翁,面容陌生,显然并非渤海国族人。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震惊与愤怒中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身形佝偻、面容麻木的匠人拎着木桶走进监牢。
金宝儿瞧了一眼桶中饭菜,又看了看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对金若愚使了个眼色,两人缓缓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金宝儿回头,眼中闪过一丝警告:“出去的时候,别忘了把门带好,这些人可都有些本事!”
荆若愚扫视一圈监牢,话语冰冷又笃定:“这里浮空而上,没有木鸢,他们就算出得去,也跑不了。”
匠人们弯着腰,将碗码放在每个房间门口,随后从大桶中一勺一勺往外舀食物,动作机械而麻木。
瞧着这场景,苏梅满脸嫌弃,小声嘟囔道:“这怎么好似在给猪添食似的!”
陆青峯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还顾得上许多,伸手试探,发现并无障碍,便迫不及待地端起碗,深吸一口气,“都快饿死了,有吃的就不错了,管它像什么。” 说罢,大口吃了起来。
闻着香味,众人见状,也纷纷端起碗。
唯有岳阑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些匠人,她的目光紧锁着那些人把碗递入牢笼里的动作,眼睛仔细扫过每一处细节,默默记下那些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南星端起碗,疑惑不安地看向叶灵筠,轻轻拽了拽青菀的衣袖,焦急地问道:“青菀,爷爷他一直这样坐着好一会了,不会有事吧?”
青菀摇了摇头,轻声安抚道:“无碍的。爷爷只是气力损耗的太多了,需要通过打坐好好修养一番。咱们别打扰他,让爷爷安心恢复。”
南星端起碗,心底涌上一股不安。她轻轻拽住青菀的衣袖,压低声音:“青菀,爷爷一直这样坐着不动,会不会有事?”
青菀摇头,声音低而镇定:“无碍,爷爷只是气力损耗过重,正在调息恢复,别打扰他。”
牢笼里,那佝偻的老翁突然微微颤抖了一下,缓慢睁开眼。他的目光混沌,身形枯瘦如柴,像是半埋于泥土的枯枝。他伸出满是老茧的手,颤巍巍地爬过去,攥住饭碗,急促地扒了两口,仿佛这碗饭是从死神手中抢来的。
岳清澄盯着他,缓缓蹲下,伸手触摸那层隐形的墙壁,掌心隐隐传来一丝奇异的冰冷感。她凝声问道:“老伯,这里到底是哪里?他们为什么把你关在这里?”
老翁侧头看向她,眼中浮现出一丝恍惚,似乎陷入了久远的记忆。
他缓缓咀嚼着饭粒,目光浑浊却透着几分清醒,低哑地笑了笑:“人多了,倒是热闹……我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了。”
他的声音干涩,仿佛风干的落叶。
岳清澄心头微沉,继续追问:“这里是哪里?他们为什么把你关在这里?”
“鸢岛,浮在下面岛屿的正上方。”老翁狼吞虎咽地扒了两口饭,放下碗,随后轻叹道:“唉!我被关在这里,完全是咎由自取,当年没看好少主,让他变成了这副样子,所以只能不死不活地在这里当养料给他赔罪。”
空气骤然一紧,四周一片死寂,众人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愈发凝重。
南星蹲在一旁,微微皱眉:“少主?金宝儿的哥哥?他……他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老翁的手在地面上摩挲了一下,指尖枯槁,仿佛要抚平那些深深刻入的岁月。
他的声音微颤,带着某种压抑许久的愧疚:“少主刚来的时候,没有玩伴……我女儿刚出生,他们见我在照顾孩子,便把少主也交给了我。”
他顿了顿,眼角浸出浑浊的泪水:“那时,他聪明活泼,喜欢站在风筝上,让匠人们拉着他飞上半空……”
“他是摔成这样的?” 青菀不知何时也蹲了下来,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周围压抑的氛围让她感到极度不安。
老翁摇头,长叹一口气,满是懊悔:“不……那日,他发现了这个浮空岛。匠人们以此为庇护所,我也参与了建造……可是谁能想到,这里竟成了我终身的监牢。”
陆青峯、谢忘川、皇甫流云缓缓围拢过来,目光紧锁在他干枯的面庞上,谢忘川沉声道:“老伯,你别卖关子了!少主到底是怎么变成那副怪模样的?”
老翁的手指无力地抖了抖,他的声音嘶哑而压抑:“那天,他从我家里出来,孩子啼哭得厉害,我只顾着安抚……等我回头,他已经不见了。”
岳清澄眉头一紧,众人的神经骤然绷紧。
“匠人们搜寻了许久,最后,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闯入了匠人的地界……”老翁的嗓音低得几乎要被吞没:“少主就在他身后的猩猩怀里……气息极度微弱……”
皇甫流云猛然上前一步:“那后来呢?!”
老翁的脸色被阴影吞噬了一半,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声音仿佛带着窒息般的痛苦:“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少主没救了的时候,幽煌出现了,可他们不肯让幽煌插手……最后是那个白头发的男人……他用秘法为少主搭建了血脉……匠人们用精密的骨架替他续命……”
“敖厉叔?”谢忘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失声惊问。
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众人闻言,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两鬓斑白的敖厉,神色皆是一凛。
老翁抬起头,眼神复杂:“是的……好像是叫敖什么……”
话未说完,众人骤然察觉到,岳阑珊的身影已然不见。
她静悄悄地穿过牢笼,沿着阴影缓缓向门外走去,脚步无声。
就在众人专注对话时,岳阑珊眉头紧锁,眼神坚定,不知何时,竟好似穿透了牢笼,摸索着朝着监牢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