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五年九月初九·漳州府沧澜镖局)
卯时,灶房里白雾升腾,宛如仙云缭绕,胖婶的铁勺在蒸笼间上下翻飞,好似翩翩起舞的蝴蝶。林稷蹲在门槛上,津津有味地啃着糖三角,那糖汁顺着他的指缝流淌而下,仿佛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被木甲蛙的铁爪轻轻一抹,竟变成了歪歪扭扭的“镖”字。
檐下,老镖师栓子正对着徒弟大声训斥:“你这榆木脑袋!货箱苫布要压三寸边,要是风掀了布,你拿什么赔镖银?”
西厢暖阁的珠帘轻轻作响,尉迟星瑶身披狐绒氅,斜倚在湘妃榻上,她手中的短刀鞘轻轻敲了敲铜炭盆,发出清脆的声响:“湛儿昨夜闹腾得厉害,奶娘好不容易才将他哄睡,外头的动静可得小些。”窗缝透进来的光影中,林漪的银铃襁褓随着摇车轻轻晃动,那铃舌仿佛被软绸包裹着,悄然无声。
辰时,南门药市上车水马龙,喧闹异常,沈家药铺的伙计二虎扛着麻袋,扯着嗓子吆喝:“辽东参到货啦——”沈萱踮起脚尖,戳破麻袋,那褐色的皮屑如雪花般簌簌落下:“这哪是参?分明是樟树根裹着泥巴!”
柜台后,正在拨算盘的沈采薇抬起头来:“栓子叔,麻烦您带两个趟子手去查查货栈。”老镖师栓子二话不说,将陌刀柄一横,三个灰衣镖师立刻如门神一般堵住了货栈的门。林望舒从骡车上一跃而下,四象罗盘在他手中不停转动,测量着车轮印:“这泥里有月港红土的痕迹,这车昨夜必定绕了港汊!”
“东家放心!”趟子手阿旺抽出分水刺,信心满满地说道:“咱们顺着车辙查,保证能揪出掉包的地界!”
巳时,后罩房里阴凉宜人,三辆镖车的苫布被木甲蛙的铁爪掀开。栓子捏着葛根,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泉州茶商要运绸缎,怎么给换成了岭南土葛?阿旺,你可要记着,这货箱夹层有樟木味!”
年轻镖师小七突然蹲下身子,惊讶地叫道:“栓子叔!这车底板缝里卡着半片咸鱼干!”林望舒捡起鱼干,放在鼻尖嗅了嗅:“这是月港腌货的盐渍味,看来车队经过了码头鱼市。”南宫璇玑的九曲锁如灵蛇般迅速锁住车轮:“让阿旺带人往鱼市去查,那货栈掌柜的裤脚肯定沾着鱼鳞!”
未时暖阁药香氤氲,尉迟星瑶轻拍林漪襁褓,短刀鞘挑开冰鉴取羊奶。门帘忽被掀起,林稷举着糖画探头:\"婶婶!蛙兄在晒场刨出个怪石头!\"
沈采薇手忙脚乱地用帕子擦拭着他的嘴角,嗔怪道:“你星瑶婶需要静养,快去和墨哥儿玩耍吧。”此时,檐下的沈墨正被木甲蛙追得满院子乱跑——那机关蛙的铁爪紧紧夹着他撕坏的《货品录》,书页在秋风中翻飞,仿佛在展示“咸鱼干查货记”这个滑稽的标题。胖婶则抡起锅铲,大声喝止:“再闹腾,晚上就没你的糖醋鱼吃!”
申时,驿道上尘土飞扬,如黄龙滚滚。阿旺领着五名镖师俯身仔细查看车痕。老栓子挥动刀鞘,扫开荆棘,如将军挥剑一般,沉声道:“这辙印深浅不一,左轮必定载着重货!”趟子手阿德突然指向断崖,惊叫道:“头儿!崖底有散货箱!”
木甲蛙如灵动的小精灵一般,蹦跳着钻进崖缝,铁爪如同有力的大手,拖出半匹潮州绸缎。栓子轻轻摩挲着缎面的暗纹,仿佛在抚摸着稀世珍宝,惊叹道:“正主在这里!掉包的蠢贼定然是在半路卸货,用葛根来充数!”南宫璇玑转动着九象罗盘,如同掌控着世界的枢纽,冷静地分析道:“让货栈伙计来认认这绸缎,八成是上月丢失的漳绒。”
酉时,镖局的马厩里喧闹异常,阿旺揪着一个短衫汉子走进院子,如同提着一只小鸡,兴奋地喊道:“掌柜的裤脚果然有鱼鳞!这厮在月港码头蹲了三天!”林承影随手抛出一吊钱,如同抛出一片彩云,微笑着说道:“赏你的,往后货栈增派两人轮值。”
西厢的珠帘内,尉迟星瑶静静地听着窗外的禀报,手中的短刀如同灵动的画笔,在货单上勾出一个个红色的圆圈,仿佛在描绘着镖局的未来。暖阁的摇车里,林湛打了个奶嗝,吐出的泡泡如同彩色的珍珠,映着晚霞,宛如镖局新挂的朱漆灯笼,散发着温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