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空青知道,父亲想把这些年在母亲那里受的气发泄到他身上,更怨恨他不是个女孩儿,让自己担惊受怕这么多年。
可是,不是女孩儿这件事也不是他能决定的,让他装作女孩儿这件事也不是他能决定的,怎么到了如今,所有的事情成了他自己的错了?
无法科举,无法娶夫,甚至不能让虞仆近身。
叶空青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生父:“哦,是吗?有那么多隐患的话,那父亲当初为什么要说我是个女孩?”
叶夫郎有一瞬间的心虚,毕竟他当初想着,只要假装个两三年,待他再生个女孩就好了,一切就能回归正轨。
但没想到命运如此捉弄他,他连生几胎,也没能生出女儿。
反而叶空青的天赋凸显,让叶琉璃(母亲)和叶无言(祖母)愈发重视他。
外人称赞的虚荣心蒙蔽了叶夫郎的心,他想着,索性就这样装下去吧。
时至今日,带来了如此大的隐患。
若是事情暴露,对于叶夫郎,他已经生了女儿,已经有了底气,叶家也不能因此惩罚他。
对于叶空青,却是毁灭性的打击。叶琉璃还好,她毕竟是他的母亲,可能只会深深地失望。
但是被蒙骗的叶无言的怒火却不是好承受的,她的手段足以让叶空青悄无声息的死去。
可能是叶无言自小的经历导致的,她格外不能听劝,甚至于刚愎自用,遗弃了陪自己几十年的发夫,反而把小侍扶正。又让发夫所出的叶琉璃自立门户,自己反而和继夫二姨三姨住在一起。
叶空青平躺在床上,任由泪意模糊了视线,却执拗的不肯让它落下来。
有时候,他也在想,是他的错吗?
错在他不是个女孩,错在他读书天赋出众,错在他为了避免意外,独自离家这么远求学……
可若不是这样,他可能一辈子也遇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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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清晨洗漱的时候,周翎宁看到叶空青的黑眼圈吓了一跳,问:“空青,你真的没事吗?要不我陪你去山下看看郎中?”
叶空青一夜没睡,看严宁关心他,心中一暖,轻轻摇头:“没事,我就是没睡好。”
周翎宁佩服:“你没睡好还能准时起床啊,我之前在家的时候,睡不够都不想起床。”
“不起床啊?那会挨骂吗?”叶空青声音柔和。
他虽然在家经常挨骂,但是已经习惯了,想到严宁可能会挨骂,心中有些心疼。
周翎宁把热水和冷水掺在一起,边洗脸边回:“不会,因为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嘛,我爹比较宠我,我娘太忙了,没空管我,等她忙完,下午的话,她不会问早上的事。而且去学堂的那天,我也会掐点到,不会迟到而让夫子有机会告状的……”
父后觉得小孩子多睡才能长脑子,所以她困了就让她睡。母皇待她也不会事无巨细,小时候倒是经常陪她玩。
叶空青目光柔和:“那就好。”
听阿宁的话,就知道她母父恩爱,琴瑟和鸣,怪不得能养出阿宁这样才貌双全,乐天达观的女君。
“嗯,你呢?”周翎宁问:“晚起会挨骂吗?”
叶空青笑意淡了些:“我没有晚起过。”
“哇,这么厉害?”周翎宁惊叹,不过很快她惊讶的神色就收敛了下去。
因为没有晚起过,并不代表着好事,可能是她人督促干预过重。
叶空青笑了一下。
从三岁启蒙起,他不曾有一日懈怠,不论刮风下雨,或是发烧感冒,父亲都派了人准时准点在他门口喊他起床背书……
他付出了这么多努力,挨了这么多的骂,凭什么要为了父亲一个担惊受怕的理由,就毁消自身。
是的,叶夫郎想的办法就是:叶空青到了一定年纪就“死”在外面,他想办法给叶空青造个假户籍,让叶空青嫁人。
当然,嫁的人也要对叶十一有利才行。
这话他虽没有明说,但叶空青又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心底。后宅男子的手段,在他看来可悲又可笑。
他为了当个女子隐匿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要放弃,凭什么要把唾手可得的叶家让给蠢笨的叶十一?
不管是父亲,母亲,还是祖母,没有一个人有资格主宰他的命运,任何人也别想让他无声无息的消失。
“严宁,空青,去食舍吗?”向晚霜的声音在竹院外响起。
周翎宁回道:“马上。”
两人加快速度洗漱,很快就收拾好了。
去食舍的路上,陈亦玉神神秘秘道:“你们知道吗?后山来了好几位夫子呢,听说都是院长的好友。”
向晚霜粗枝大叶:“院长这么多朋友啊。”
她一说话,神秘的气氛被破坏的干干净净。
“啧,你别说话,”陈亦玉轻拍了她一下,继续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母亲说,她们都是极有本事的,等我们去了后山,她们就可以教我们了。”
向晚霜“哦”了声,不惊讶,不想如她的意。
周翎宁早就知道,做不出来惊讶的表情。
叶空青,他……他本来就不多话。
气氛很沉默……
陈亦玉挥了一下手中的扇子:“喂,诸位,给点反应啊,好不好?表达一下你们的惊讶好吗?这消息也是我好不容易问出来了,要多写两篇策论呢。”
向晚霜和周翎宁很给面子的“呜~”了声,鼓掌“啪啪啪”。
叶空青也鼓了两下。
“哇哦~,好惊讶啊。”向晚霜道。
陈亦玉满意的笑了:“哈哈。”
向晚霜这时提出了一个极难的问题。
“等会儿吃什么?”
话一出,四人都沉默了。
因为她们早已经把食舍的饭菜吃过好几遍了。
“随便,闭着眼睛指着哪个吃哪个。”周翎宁道。
“行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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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周翎宁和叶空青在院中桂花树下看书,顺便讨论一下课业。
叶空青看向远处的山峰,想起了上次爬山的事,顿感天地之大,个人的渺小如同一片森林和一片树叶的区别。
“阿宁,为什么朝廷只在女子中取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