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里的紫铜香炉腾起袅袅青烟,混着檀香的气味在雕花梁柱间缠绕。李铁牛垂手立在竹帘旁,粗布袖口还沾着晒干的柑橘叶碎屑。他望着八仙榻上昏迷的少年,耳畔突然响起父亲临终前那句话:\"医道如种橘,最怕根上烂。\"
\"妙!实在是妙!\"
苍老浑厚的声音惊飞了檐角铜铃上的云雀。齐忠昊银须微颤着起身,脖颈处的暗红斑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紫光。老人青玉扳指磕在黄花梨案几上,发出三声脆响:\"老朽行医六十载,今日才知何为'以气御针'!\"
李铁牛慌忙抱拳:\"齐老折煞晚辈了,这不过是......\"
话音未落,角落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林立踢翻青花瓷痰盂,金丝眼镜歪斜在汗津津的鼻梁上:\"不可能!《针灸大成》里明明记载......\"
\"医书是死的。\"齐忠昊竹杖重重顿地,惊得药柜顶的铜秤砣晃了三晃,\"就像柑橘嫁接要看天时,小友方才那手'金丝渡穴'——\"老人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血丝,\"咳咳...老朽年轻时在峨眉山见过,那位隐士......\"
白小米薄荷绿的裙角擦过李铁牛手背,柑橘发卡勾住他粗布衣襟:\"铁牛哥,齐老要收你当徒弟呢!\"少女身上混着柑橘清甜的汗香,像极了去年霜降时压弯枝头的蜜橘。
药庐突然陷入死寂。二十多道目光利箭般射来,李铁牛瞥见林立攥紧的拳头——那枚翡翠扳指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丝丝殷红。
\"老朽确有收徒之意。\"齐忠昊从怀中掏出枚青铜钥匙,纹路酷似盘虬的参须,\"不过——\"老人目光扫过林立涨红的脸,\"林立,跪下。\"
\"师父!\"林立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金丝眼镜摔成两半,镜片折射出他扭曲的笑容:\"徒儿定当......\"
\"谁说收你了?\"齐忠昊竹杖挑起林立的下巴,浑浊老眼精光暴涨,\"老朽要拜的师父在这——\"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指向李铁牛,\"李大夫若不嫌弃,请受弟子三拜!\"
满堂哗然。穿香云纱的贵妇打翻了冰裂纹茶盏,滚烫的云雾茶泼在刘金贵定制西裤上。这个投资了百亩柑橘园的暴发户却浑然不觉,死死盯着李铁牛裤脚沾的泥巴——那泥里混着柑橘园特有的红壤。
\"使不得!\"李铁牛闪身避开大礼,后腰撞翻了晒药笸箩。干枯的橘络纷纷扬扬落在两人之间,像撒了满地的金丝。
林立突然暴起,染血的拳头擦过李铁牛耳畔:\"乡巴佬也配......\"话音戛然而止——三寸银针正抵在他喉结,针尾颤动如蜂鸟振翅。
\"林大夫昨儿给刘老板开的壮阳方子,\"李铁牛指尖银针又进半分,\"加了双倍淫羊藿吧?\"他嗅到林立袖口残留的硫磺味,\"柑橘园新打的深井水,喝着可还顺口?\"
刘金贵肥脸瞬间惨白。上周他确实给林立塞了红包,这事连药房伙计陈斌都不知情。穿藏青旗袍的叶子汐突然捏碎手中橘络,冷香混着柑橘苦涩在药庐弥漫:\"够了!\"
紫檀屏风后传来窸窣响动。李铁牛眼角瞥见霍坤的贴身保镖华子藤闪入后堂,那人腰间鼓起的形状分明是把......
\"咳咳...咳咳咳!\"
齐忠昊突然咳出大口黑血,暗红斑疹已蔓延至耳后。李铁牛箭步上前扯开老人衣襟,心口处盘踞着蛛网状青紫脉络——与竹榻上昏迷少年如出一辙。
\"取三年陈柑橘酒!\"李铁牛反手甩出银针,正中后堂晃动的门帘。布帛撕裂声里,华子藤的惨叫伴着瓷器碎裂声响彻药庐:\"我的眼睛!\"
白小米抱着陶坛踉跄奔来,琥珀色酒液淋在齐忠昊后背时,皮肤下突然鼓起数条游走的红痕。李铁牛抄起药杵砸碎陶坛,参须状的青铜钥匙在酒液中泛着幽光。
\"柑橘蛊第三日。\"他蘸酒在老人背上画符,酒香中混着淡淡的......当归味?李铁牛猛然转头,正撞见叶子汐将某物塞回袖中。
\"铁牛哥小心!\"白小米的尖叫与弩箭破空声同时响起。李铁牛抱着齐忠昊滚向药柜,三棱箭镞深深钉入紫檀木,箭尾红绸绣着\"万药阁\"篆文。
混乱中有人撞翻晒药架,陈皮、橘络与不知名药粉漫天飞舞。李铁牛突然觉得后颈刺痛——片指甲盖大小的橘皮擦过皮肤,渗出的血珠竟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屏住呼吸!\"他扯下粗布腰带浸透酒液,\"这些橘皮沾了......\"话未说完,药庐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透过雕花窗棂,李铁牛看见看门人仰面朝天,七窍流出的黑血已凝成柑橘籽状的颗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