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
宝玉有些吓着了。
他不理解，为什么向来和自己亲近的林妹妹突然变成这般模样。
黛玉深吸口气。
“原以为，你品性高洁，不屑那些蝇营狗苟经营产业之事。”
“你虽无大出息，但贾家也不差养你这个富贵闲人。”
“为人，最要紧的还是心地良善，识大体，知大义。”
“你又有些歪才，懂诗赋，对姐妹也算关心友爱。”
“这样的兄长，虽不完美，但也值得尊重。”
“但……今天的你，叫我失望了！”
“你虽不能助人，但也不能有害人之心。”
“更不能肆意妄为，欺凌他人。”
“你之前有多次撩拨丫鬟，害的丫鬟被撵出府，你只当不知道。”
“我只当你年少无知，且性子有些软弱。”
“今天看来，你心里清楚的很。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你很明白。环儿以前没出息，你看他就如同蝼蚁，你不关注他，也不会忌惮他，甚至他若求到你头上，你不介意赐他点好处。你是云端上的神，而他是泥尘里打滚的虫子，你怎么会忌惮他，介意他做什么事呢？”
“现在，环儿出息了，你是真的忌惮他了。族里和外人联手打压环儿，要掘他的根基，你不替环儿忧虑，不替他说话，反而是在背后庆幸，欢喜。”
“你，令人齿冷。”
“卑劣！”
黛玉说完，转身离去。
内心残留的对宝玉的一些特殊情感，此时也是荡然无存。
宝玉铁青着脸，愣在黛玉身后。
黛玉的话，好似尖刀，将宝玉的防护一层层刺破。
“林妹妹……”
宝玉捂着胸口，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林妹妹居然为了外人，这么伤害自己？
与自己反目成仇？
这可不是之前那样两人吵架拌嘴！
“无非是看环儿有本事有能为，生了异心！”
宝玉看着黛玉决绝而去的背影，内心先是生出一些惭愧情绪。
但这种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代之而起的就是无比的怨恨！
宝玉衔玉而生，自小受到贾母和王夫人的无尽宠爱。
包括王家等亲戚在内，都是高看宝玉一眼。
除了贾政偶尔责骂外，宝玉可谓万千宠爱在一身。
这样的经历，很难有代入别人的可能。
只会更多的宽纵自己，原谅自己，接纳自己。
千错万错，是他人的错。
这种性格养成，就很难纠正。
哪怕是黛玉。
“罢罢罢，只当我看错了你，原也是只重功名利禄的禄蠹之流！”
宝玉怒声吼叫着。
黛玉迈步而行，不加理会。
身旁的紫娟，雪雁面露惶然之色。
林姑娘和宝二爷常有吵嘴的时候。
但她们隐隐觉得，这一次和之前完全不同。
黛玉前行不远，便是看到面色怪异，完全失了平素雍荣大度之色的宝钗。
两女对视一眼。
黛玉轻轻点头，继续前行。
不论如何，她无法接受贾家现在的做法。
如果真的发展到了那种地步。
黛玉宁愿写信给老父林如海，派人过来接她回扬州。
宝钗眼中隐隐露出敬佩之色。
论心性决绝，意志坚定，黛玉远胜于她。
……
“环哥儿要的兵器，精铁长枪，精铁盾牌，点钢的柳叶刀，强弓千柄，全部要上好的精制开元弓，另外箭矢百万支，箭袋数千，还有战马所需的马鞍等物，都要上等皮货……”
薛蟠大咧咧坐在薛姨妈对面报账。
骁果营这笔买卖，薛家赚的利润不低，按两成五的毛利来算。
大几万银子了。
足能弥补去年和前年两年的亏空。
这叫薛蟠无比得意和高兴。
薛家的丰字行，股本和固定资产加起来有近二百万。
家产也有二百万左右。
加起来近五百万。
哪怕和贾家这样的顶尖权门勋贵相比也不逊色。
相比史家，王家这些底蕴不足的，薛家更显豪富。
但再有钱，只有出，没有进，也是令薛家高层头痛无比。
更倒霉的就是失了皇商身份后，说明和皇家关系转淡。
暗中的觊觎才是最致命的。
另外就是，失了皇商身份后，对丰字行的各地掌柜和伙计们约束不足，主要还是失了官府的直接支持，很多事发作不得。
只能坐视那些掌柜伙计贪污侵蚕商行资产。
薛蟠想料理，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这一次，接了贾环的单子，商行有事可做，又有利可图，薛家上下都是大大松了口气。
“娘，兵器铠甲弓矢不好做文章，接手的各家勋贵也会仔细查验。那皮靴，马鞍等物，那贾环都要上等货，价值不菲，咱们是不是能想想办法？”
薛蟠的意思，当然是想以次充好。
这样可以赚的更多。
薛姨妈面露犹豫之色。
贾环接下来这段时间还要大量购入各种军需材料。
也不知这贾环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对薛家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
可以借此观察掌柜，伙计的品行和能力。
提拔新人，淘汰不合格的老人。
同时在大肆购入物资时，展现薛家丰字行的底蕴，在合作的过程中，重新建立与朝廷官员，地方官府的人脉关系。
最少不至于事事都靠贾家和王家。
若按薛蟠的打算，利润还要翻几倍。
只是……
薛姨妈迟疑道：“这样会不会惹恼了那贾环？那可是个烈性子的……”
“妈想多了。”薛蟠咧嘴笑道：“珍大哥那边，吴家，听说南安太妃也到荣国府了。这么多家族出手，贾环怎么顶的住？等他被贬官罢职，流放外镇，他还怎么管京里的事？等他重新再回京城当武官，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了，到时候还能来寻咱们的麻烦不成？”
薛姨妈叹道：“就是如此，道义上也过不去，人家环哥儿拿咱们当自己人，给这么大的买卖给咱们。”
薛蟠冷笑道：“那是贾环根基太浅，他就没有可信可用的大商行，他不寻咱们又能寻谁呢？现在他要倒霉又不是咱们薛家对付他，别人要对付他，咱们跟着捡点好处罢了，他要记恨咱们，就是他自己牛心左性，把事情给想歪了！”
薛蟠自进京之后，比起在金陵府时要学坏了多少倍。
现在是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薛姨妈给的那点银子根本不够他花销。
这一次是贾珍寻到薛蟠，叫薛蟠在采买物资上尽可能以次充好。
趁着贾环失势倒霉之前，狠狠多赚上一笔。
到时候贾珍也有一份好处。
也算是提前给薛蟠透底的酬劳。
薛蟠感觉这笔钱是白捡的，当然不可能放弃。
道义和商家信誉什么的，在他看来狗屁不是。
薛蟠得等娶了夏金桂，受了不少挫折，在外跑生意吃了不少辛苦，还被下了狱，受这么多罪之后，人才慢慢变成熟。
那也是多年之后的事了。
“妈，万不可听他的。”
说话间，宝钗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