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日不见荤腥,大伙以肉眼可见速度憔悴下来。
吕雁内心焦躁不安,她忙得眼冒金星,金疮药库存严重不足。将士们消耗速度严重赶超她制药速度。
“吕大夫,红山镇又增兵了。”十二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磨药。
“夏荷,你看着点孩子,别让她乱跑。”吕雁收好着药材。卫所又催着她配药了。她们这一天天,纯属瞎忙。
“吕大夫,我馋肉了。”姜姚崩溃了。养病期间,吕雁的医嘱:忌荤腥,现在实际情况是根本见不到一点荤腥。
“夏荷,打住。昨日,你搞得院子乌烟瘴气的。”吕雁冷哼一声,瞅着她又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她想着昨晚院里搭建的灶台,气不打一处来。这夏荷整天鼓捣着大伙干些出格的事。
姜姚吐吐舌头,转头道:“吕大夫,你好像一口没沾。”她话里话外满满全是讽刺。
“行了,别嘀咕了,我去求求贾参将,出去一趟,买些肉。”吕雁扭着细腰,转头过了影壁。吕雁虽说是寡妇,可毕竟年轻,她又是大夫,善于保养,身材可比姜姚这种豆芽菜好多了。
姜姚痴痴笑了,想着昨晚的事,十二娘所绘的那幅《女侠临江图》是她吗?好像是,好像又不是。
医馆外的动静可真不小。
“别动手,我走就是。”吕雁朝着那小将士啐了一口。
“别扯我阿娘。”锦书蛮横,用头撞了过去。
“哎呀。”那小将士不防,翻倒在地,痛苦呻吟着。
“锦书,女孩子,别这么蛮横。”吕雁见事情不妙,赶紧拎着锦书躲进医馆。
幸好,那小将士没有追进来兴师问罪。
“吕大夫,出不去?”十二娘不解问道。她知道吕雁的手段,寡妇的手段。这个时代,战事频发,人口骤减,寡妇的地位相当高。
“贾参将不在。”吕雁咬咬牙,愤愤说道。她心疼她的锦书,长身体时期,半夜总嚷着饿。她这两日务必要出去一趟。
“吕大夫,孔方兄?”姜姚拇指食指捏了捏。人情世故这一套,她在谢烨身上学会了。
“夏荷,将士不吃这一套。”吕雁面色不虞说道。她心内是挣扎的,她的医馆让卫所征用,她还得给小将士使钱行方便,这有没有天理呀。说句不好听的,战事败了,大家都得逃亡,这是毋庸置疑的。战事赢了,征用医馆的费用,药材损耗费用,她能否顺利要到,这还得两说。可不使钱,她们根本出不去。
三人闷闷不乐低头干活。
午后,医馆门前一阵吵闹。
“阿娘,去看热闹。”锦书扯着吕雁的手,孩子天生好动,这几日她被关怕了。
“锦书,你自己去吧,阿娘烦。”吕雁端坐在廊下挑选药材。
锦书扯上姜姚一起去看热闹。
“夏荷,你看着点孩子,别让她乱跑。”吕雁在她们身后嘱咐道。
“重兵把守,吕大夫,我们是出不去的。”姜姚朝着她做鬼脸。
“这俩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吕雁宠溺般笑了。
一会儿功夫,锦书着急忙慌跑了回来,扯上吕雁就走。
“出了啥事?这孩子。”吕雁用袖子给锦书擦汗。
“阿娘,外边有个壮汉找你复诊。”锦书额上全是汗,她朝外面指了指。
“我去看看,十二娘,你注意些里面伤员的情况。”吕雁把簸箕交给一旁的十二娘,新来了一批伤兵,伤情严重。
“吕大夫,吕大夫,我兄长喘不上气了。”一面容清俊的少年朝着医馆大喊大叫,他身后是一体格强壮男子,斜靠在医馆的墙根下。
“什么情况?”吕雁走了出来。守门的将士拦住了她。
“将军,通融通融,人命关天。”吕雁据理力争嚷道。患者亲自找上门来了,定是街坊,她不能得罪。
“你们去其他地方看吧,吕大夫如今乃是卫所专属大夫。”那将士面不改色对那少年说道。
“吕大夫,你还差我们几付药呢。你不能不管呀。”那少年眉头紧蹙说道。
吕雁疑惑,她向来不给客户赊欠,更不会提前收取客户的药钱。红山镇乃边塞小城,药材价格浮动大,亏本生意她不会做的。可此人面容她甚是熟悉,她也说不出她在哪里见过。
“将军,病情恐怕耽误不得,让那汉子进来,我先把把脉。”吕雁谄媚笑道。
“闲杂人等,不得进出。”那将士拒绝道。
“将军,人命关天,你让吕大夫出去把把脉。”姜姚朝那将士塞银子。
那将士为难看了他们一眼。
“我们都在呢。”姜姚知晓他的顾虑。她搂着锦书强颜欢笑。她对这小将士彻底无语了,锦书这个人质在手,将士有何不放心的。
“半刻钟。”那将士把头扭过一边,利落把银子塞进口袋中。
“壮士,我看看。”吕雁跪在地上给那壮汉把脉。
“阿嫂,辛苦了。”那壮汉的声音细若柔丝。
吕雁惊惧,她不由自主拽紧壮汉的手,目不转睛打量着面前这位男子。
“许……许……”吕雁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吕大夫,患者啥情况。”姜姚发现吕雁神色不对,及时提醒道。将士正巧转了头,他眉头紧蹙盯着吕雁。
“喔,喔,患者恢复良好,我再开个方子,调理调理。”吕雁强装镇静站起,强行拉着锦书回去了。
方子是托人送出来的。
“这是诊金与谢礼,请转交。”那少年朝姜姚鞠躬,他恭敬递上一羊腿。
姜姚双眼放光。这肉简直救她们的命于水火。
傍晚,羊肉的香味飘散在医馆中,全医馆的病患都分了一碗羊肉汤。那场面堪比过年。
锦书馋坏了。她难得说了一句:“阿娘,学医挺好的,救死扶伤,此乃大义。”
吕雁的神色晦暗不明,她一言不发,羊肉,她始终没动过半分。
半夜,吕雁紧紧搂着锦书不愿睡去。烛火摇曳,印在她的侧脸,她的容貌愈发模糊不清了。
“吕大夫,到底怎么了?”十二娘刚沐了发,她端坐在书案前。她给城中达官女眷绘制的小像也该做收尾工作了。
“今日。”吕雁声音嘶哑。她紧紧搂着熟睡中锦书一言不发。锦书睡得不舒服,嘟囔两句,翻身继续睡下。
“今日如何?”十二娘心惊,午后,吕雁就一直心绪不宁,她没太在意。但夏荷扛回羊腿肉,吕雁的情绪就彻底崩溃了。
“今日诊病那人是锦书的叔叔。”吕雁咬着唇,攥紧拳头说道。
“亲戚?有何不妥。”十二娘不解问道。吕雁,带着女儿独自糊口,本就不易。多一人帮衬,她的日子会好过些许。
“他是绿林好汉。”吕雁神色大变,失声力竭嚷道。
十二娘面色骤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