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姜姚恍恍惚惚，噩梦连连。七夕那日缝合尸体，她着实吓得不轻。今日，门房又给她们递进来一封信。
“十二娘，借尸还魂那家伙说我们是观音婢子转世。”姜姚翻阅着信件，低头笑了。她眉头紧锁，嘴里嘀咕道：“观音婢子还不照样是奴婢，这人说话多损呀。”
十二娘淡笑不语。她正专心致志给夏荷刻扑雀牌。夏荷称它为麻将。她知，这扑雀牌只是换了一个称呼，避免纠纷。正如夏荷朝李三思嚷道那句：这是侵？权？她怎么会这么多古怪的想法呢？
”借尸还魂。”姜姚嘟囔道，记忆却扑面而来。
七夕那日，阳光明媚，天气晴朗，她哼着小曲走进了义庄。
“什么声音？”姜姚尖叫连连……
呲——呲呲——
“十二娘，你听到没有？”姜姚哆哆嗦嗦不敢动弹。蛇吐信子的画面不断浮现在她脑海中，她该不会误入蛇窝了吧？
“什么事？小娘子。”壮汉跑了进来，哐当一声巨响。物体滚动，声音绵绵不绝。
“什么声音。”姜姚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扔掉手中的酒，躲到壮汉身后，死死抓住他的衣襟。
“小娘子，别害怕，这是一顶帽子，这男子身上拔下来的。”壮汉弯下腰，捡起那圆鼓鼓的帽子。他笑嘻嘻往头顶上戴，肉眼可见，那帽上的盔缨已褪色。
“李大哥，不可。”十二娘厉声呵斥道。众人皆愣住了。
“小娘子，我们这种人没这个忌讳。”那壮汉打破沉寂，乐呵呵摘下帽子。
“嗯——”一个微弱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有声音。”姜姚搂住那壮汉的腰。壮汉踉跄后退，面色惨白，他也吓傻了。
“借尸还魂？啊——”姜姚脑补了鬼故事的所有的细节。她与壮汉头凑头，闭上眼，紧紧抱在一块。
“李大哥，怎么回事。”屋外烧香的妇人跑了进来。
“快跑，快跑。借尸还魂了。”那壮汉朝着门口大喊大叫，哆哆嗦嗦把姜姚往门外推。刺眼的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李大哥，是我儿吗？”那妇人欣喜跑了进来。
“大婶，大哥，莫怕。”十二娘壮着胆，一步步靠近尸身。外面光线零星洒了进来，浮尘在斑驳阳光中摇荡。
“十二娘，别去。”姜姚闭着眼，拽住了十二娘的裙角。十二娘鼓足勇气，攥紧拳头。
“这人还有气息。”十二娘诧异望向众人。
“什么？没死透吗？”那壮汉闭着眼，一步步靠近那“尸身”。
“大哥，你别去。”姜姚蜷缩着身体，她死死拖住那壮汉的腿。
“夏荷！”十二娘一把拽起她，推她向前。
“有气，活的。”姜姚绷紧神经断了，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义庄放活人，不靠谱。
“娘子，我不知，捞上时也没气了。”那壮汉羞赧挠了挠头。
“我儿呢？死了？”那妇人扑倒在另一具尸体上痛哭。
“十四婶，节哀。”那壮汉不知如何安慰了。捞上来两具尸身。一死一活，怎么不叫人痛心疾首呢。
“大哥，报官吧，这男子身份不简单。”十二娘瞅见散落在一旁的银锁甲。
“啊？”壮汉不知所措呆在原地。
该缝补还得继续缝合。姜姚负责尸体，十二娘负责活人。
“夏荷，干嘛呢？”吕雁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
“借尸还魂，这鬼故事，我得画出来。”姜姚拍着脑门大声说道。
“借尸？还魂？晦气，真晦气。”吕雁皱眉，连连后退。仿佛借尸还魂的人是姜姚。
“十二娘，绘本画这个，你觉得怎么样？”姜姚拽着信，殷勤问道。
“你开心就好。”十二娘忙着给刻好的麻将上色。
“观音婢子，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干脆用做我们的化名吧。”姜姚兴奋提议道。
“化名？什么是化名。”吕雁不解问道，锦书爬上书案捣乱，揪出了信封里的东西。
“锦书！”吕雁呵斥道，随手摁住她的双手。
“这是什么？”姜姚拎起那东西。一个月牙形状的物件。
“狼牙？”吕雁冷哼一声，这种不值钱玩意。
“借尸还魂家伙送我们这个干嘛。”姜姚摩挲着那狼牙，狼牙温润如玉。
“借尸还魂，借尸还魂，听着多渗人。孩子还在这儿呢？这人有名有姓吧？”吕雁凑趣问道。
“署名是马晋。吕大夫，这是晋字吧。”姜姚看这些繁体字只能用猜。
“嗯，借尸还魂那家伙叫马晋。”吕雁搂着锦书脱口而出。
“吕大夫，借尸还魂这四个字，你说得挺溜的。”十二娘顿时哈哈大笑。
“吕娘子，有人找观音婢子？”小厮在门口回禀。这一天天的，他跑上跑下的，怎么这么多人寻上门来。
“观音婢子？谁？”吕雁诧异望着十二娘与姜姚。
“不会吧？借尸还魂那家伙是神人呀？这名字就这样传播开了。”姜姚扑通一下站了起来。
“去看看，有何好事。”十二娘站了起来，叹了一口气。
客栈门外，三个老妇人聚在一处。她们身上作白直裰，丧服的款式。
“晦气，晦气。”王掌柜忍无可忍。七夕后，每日都有服丧之人进来递话，求见这两个小娘子。他试图驱赶吕娘子一行人。可小娘子们每晚都会付上一份“解利钱”。他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这是第几次了？你俩干脆留在济州当仵作算了。”吕雁笑嘻嘻讽刺道。这些日子，她赚得盆满钵满，可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好。”姜姚朝吕雁做鬼脸。体制内，待遇好。
“老媪乃白鹤庄的。观音婢子救死扶伤，请观音婢子下到白鹤庄缝合尸身。”一白麻衣的老妇人虔诚跪倒在地。
“老媪是围子岭，请观音婢子下围子岭缝合尸身。”另一老妇人也下跪了。
“老媪是东大岭的，请观音婢子下东大岭缝合尸身。”最后一老妇人也跪下了。
“看看，没人能抵抗借尸还魂的诱惑。”姜姚漫不经心调笑道。
“仵作没上任。”十二娘用书册砸了她的头。
“你们三人一同求到门下，谁先谁后呢。”吕雁故意抛了抛钱袋子。
老妇们会意，纷纷掏出银票。
“我先来的。”、“我先回话的，我先。”、“我们村庄离此处最近，我先。”三个老妇人站在客栈外吵得不可开交。
姜姚摇头，短短国丧期，她俩都混成仵作了。体制内，福利好，待遇高，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