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口的心里比压了大山还沉,一路上都没说话,红烧肉他们压根不敢想了,现在担心的是晚上去哪睡?
离骆家还有几十米远,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飘了过来,像虫子一样钻进了老两口的鼻子里。
“谁家炖肉了?”
骆老太嘴里冒出了口水,肚子也更饿了。
“咱家呢!”
二丫欢快地说。
骆老太眼睛一亮,肯定是这死丫头说话夸张,家要是砸了,还怎么炖肉?
而且——
“别总说咱家咱家的,那是骆家,和你们可没关系。”
骆老太提醒她别忘了身份,骆家是骆家,和这俩丫头没半毛线关系。
“知道了。”
二丫扁了扁嘴,声音很小,还低着头,看着怪可怜的。
骆为安看不下去,不高兴道:“你和小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十三岁可不小了。”
骆老太哼了声,她13岁时,已经操持一大家子的家务了,还要带弟弟妹妹呢。
骆为安懒得和她争,从口袋里掏出颗宝塔糖,让二丫吃下去。
“真甜,好吃。”
二丫一口吞了,吃得津津有味,这么好吃的药她天天吃都愿意。
“好吃也不能多吃,隔几天再吃一次。”
骆为安叮嘱她。
“知道啦。”
二丫乖巧答应。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家了,房门虚掩着,骆老太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肉香味更浓了,她连咽了好几口口水,开心地问:“欣欣,你炖的什么肉?”
“羊肉,洗手准备吃饭吧。”
骆欣欣语气特别温和,她也心虚,那么大的俩活人,愣是给忘得一干二净,这老两口的存在感也忒低了些。
老两口一听有羊肉吃,身上的酸痛都缓解了,立刻打水洗手。
骆欣欣在屋里搭了个临时灶台,烧的是今天新买回来的煤,她买的是散煤,得拿黄土和煤掺一起和成泥,搓成煤饼才能烧。
而且烧的时候要开窗保持室内空气流通,否则会一氧化碳中毒,重者痴呆,轻者送命。
骆欣欣还往火堆里扔了几个土豆,西北的土豆比南方的番薯还大,口感也比南方土豆好,就算清水煮熟了吃,味道也很不错。
不过她更爱吃烤土豆,乡下土灶烧饭时,顺便把土豆扔进去烤,是土豆最好吃的做法,香极了。
大丫老早就闻到了烤土豆的香味,馋得直流口水,她和二丫也在山上烤过土豆,但没姐姐烤出来的香,姐姐炖的肉,也和妈妈炖的一样香。
虽然妈妈死的时候,大丫才两岁,脑子也不灵光,可她还是记住了妈妈的味道,此时此刻,这一缕记忆 里的味道和骆欣欣的炖羊肉重叠了。
骆欣欣用夹钳将烤得黑乎乎的土豆夹了出来,放在地上散热,对大丫说:“凉了再吃。”
大丫使劲点头,乖乖地坐在火炉边,眼睛死死盯着锅里不断咕嘟的肉。
骆老太洗好手,见到这么温馨的一幕,心里酸溜溜的。
死丫头对两个外人也太好了些,里外亲疏都不分。
“大丫,这个糖你吃了。”
骆为安拿出宝塔糖,递给大丫。
大丫接了后,看都没看就塞进了嘴里,也不含,直接嚼碎咽了。
“甜。”
她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看向骆为安,还想再吃一颗。
“过几天再吃。”
骆为安好脾气地笑了笑,坐下来吃饭。
骆欣欣焖了一锅米饭,白花花的大米饭散发着诱人的米香味,老两口深吸了几口,感动得都要哭了。
在沪城时顿顿吃米饭,也不觉得米饭有多么好吃,可到了农场后,一颗米饭都吃不到,他们这才明白米饭的重要性。
“欣欣你买了多少大米?够吃多久?”
骆老太关心地问。
“吃完再去买,这边有人种稻子,有钱就能买到。”
骆欣欣舀了两大碗羊肉汤,给大丫二丫吃的,如果她不舀,姐妹俩自己肯定不会舀,只吃白米饭。
“吃完了再盛,全都吃完,以后羊肉有的是。”
孙家要是拿不出六头羊,这事完不了!
骆老太看得心里吃味,酸道:“这俩丫头自个没家吗?这是赖上咱家了?”
大丫二丫专心致志地喝肉汤,将她的话当成耳边风。
她们只听姐姐的,姐姐让她们住,她们就住,姐姐让她们吃,她们就吃,姐姐让她们干啥,她们都会去干。
“是我让她们住的,你不乐意就自个出去住。”
骆欣欣一点没客气,养这老两口是系统的任务,养大丫二丫才是她自己的心愿。
她不是同情心泛滥,更不是圣母,只是在大丫二丫身上,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童年的她和姐妹俩一样,都在生存线上艰难挣扎。
不同的是,她踽踽独行的路上,遇到了一些好心人,还有政府的帮助,所以她才能考上大学,走出大山。
大丫二丫遇到的几乎都是坏人,在这个还没有解决温饱的年代,就算有好心人想帮,也有心无力。
既然她有这个能力,那为何不帮一把呢?
骆欣欣一直都认为,在男权社会里,女性才更应该互帮互助,而不是搞雌竞。
她还觉得,雌竞其实是顶端的男人们,为了约束限制女性,故意扔出几块诱饵,让女人们抢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他们则高高在上地欣赏自己制造出来的游戏。
“那也没必要给这么多肉,俩丫头片子喝点肉汤就够了,吃那么好容易养刁嘴。”
骆老太表情悻悻的,小声嘟嚷。
“啪”
骆欣欣放下筷子,不耐烦道:“你半截身体都进土里了,吃肉更浪费,也不能吃太油腻,我给你舀半碗汤,再兑点白开水,弄点汤泡饭吃挺好。”
说完她对二丫说:“去拿热水壶来!”
二丫立刻放下碗筷,跑去拿来了热水壶,拔了塞子,随时准备给骆老太碗里倒。
骆老太急得忙用手遮住碗口,冲骆欣欣直瞪眼,骂也不敢骂,怕这死丫头再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直接让她进十八层地狱。
“这么多肉还堵不住你嘴,不想吃就别吃了。”
骆为安有点生气,难得吃上这么丰盛的大餐,老太婆总是要整点事端,搞得心里添堵。
“谁不想吃了,我吃!”
骆老太气冲冲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肉,肉炖的时间有点短,嚼起来还有点韧,她苦大仇深地咀嚼着,嚼着嚼着……
噶崩一声。
骆老太咬到了颗硬梆梆的东西,差点崩坏几颗大牙,她将嚼碎的肉渣吐了出来,里面夹了个大牙。
她伸舌舔了舔,牙床空了好大一个口子,她那颗摇摇欲坠的大牙,终于在羊肉的助攻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