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灯火阑珊,树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薄落找了一棵花灯挂的最少的树,提着花灯跑到树下,等着上一对情侣从楼梯上挂好花灯下来。
树下摆了一张小桌子,一块块小木牌交叠堆得很高,只留出了一块小空处。
边也瞧见桌上摆的笔,又瞥见树上挂的花灯都吊着一块木牌,他便反应过来这张桌子的用处。
边也看一眼跃跃欲试的薄落,凑到他耳边轻声问:“不觉得我们的花灯太单调了吗?”
薄落一时间没听懂他话里的隐喻,拧着眉啊了一声,提着手上的花灯看了又看,“没有啊,这只小老虎挺可爱的啊,你看他的眼睛画的多水灵啊?”
说着还把花灯提到边也面前,试图让他看。
边也望着他那双比小老虎还水灵天真的双眼,无奈的笑了两声,“没有说小老虎不可爱的意思。”
他指着那张小桌子,索性直白道,“我们也跟他们一样去把想说的话写下来,挂在花灯上吧?”
说到这,薄落的视线才落到一旁路过情侣手上的花灯上。
他终于反应过来,又开心又有些许羞赧的抿着唇,敛下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点了下头,“好。”
薄落拿了最大的那一块木牌,端起笔的那一刻,神情严肃的颇有些要把不敢对边也说出口的掏心窝话全都写上去。
边也在隔壁小摊买了几盒水果,顺便打顾客牌把阿姨唯二的一条小矮凳借了过来。
“坐着写,弯着腰太难受了。”
他走过去把凳子放在薄落身后,从后揽着薄落的腰带着他坐下。
薄落侧过头,后=脑袋后仰着去看他的眼睛,一双水眸弯起来,像是盈满月光的月亮湖。
“谢谢边也!~”
边也的身子随着他低下去的个头弯下来,虚虚圈着腰的手臂没收回,笑着在薄落的耳廓上蹭了蹭,目光轻飘飘的从薄落面前的木牌上掠过。
薄落有太多话想说了,一时间不知从哪里开始写起,千言万语蜂拥而至,挑挑拣拣删删只憋出了一句希望边也就没了下文。
边也没坐,把水果放在薄落的脚边上,去挑了一块木牌重新站回薄落身边,拿起笔就捧着木牌开始写。
正在薄落还在发愁是要取其精华还是去其糟粕的时候,边也已经把水性笔盖上了。
“边也,你写了什么啊?”
他站起身,想去看边也手中的木牌。
边也没藏,摊开手心给他看。
跟中性笔写出来的字相比,边也用又黑又粗的油性笔写出来的字还是丑了些,有些字笔画黏在一块,薄落甚至都分辨不出来。
可一整句看完,薄落也大概猜出这完整的一句话。
边也只写了希望薄落身体健康,万事顺遂,心想事成。
两人不约而同的把祝福写给了对方,虽然薄落心里暖烘烘的,但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
他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笔盖,“你怎么就写了我一个人?”
“不写你自己吗?”
边也没回答,只是含着淡淡笑意的反问他:“那你想写一些什么?”
薄落把那块木牌拿起来,油性水笔的笔尖隔空顺着字迹滑过,“希望边也......”
把写好的话念完,本来没想好下文的薄落,脑海里突然像是造句一般,顺畅的冒出了后半句。
他忍着笑看一眼边也,学着他的样子,一手捧着木牌,一手握着笔飞快的在木牌上填上剩下的半句话。
“希望边也写的话能够实现,新的一年也和我在一起。”
“我在年前跟我爹爸去了一趟高山寺,希望你身体健康的话我挂在寺庙里让香火供奉着。”
“寺庙的和尚师傅跟我说,那样可灵了。今年挂过的人,隔年基本上都会陆陆续续来还愿。”
薄落伸直中指穿过红线,随即摊开掌心,木牌挂在白皙的手心里小幅度的晃了晃。
每年新年前,薄彦都会带着顾千和薄落去高山寺烧香。
起初薄落还不明白,高山寺那么远,开车过去要四五个小时才能到,z市又不是没有寺庙,干嘛为了烧香祈福跑那么远。
后来他懂事了,寺庙里的住持师傅才悄摸着告诉他。
在薄落才是一颗刚成型的胚胎时,薄彦和薄序曾带着一身伤在高山寺里住过一阵。
与其说是住,不如说是躲。
那时的薄彦和薄序伤得很重,被警察护送过来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肉是完好的,两人在床上躺了近三个月才勉强能下地行动。
这位主持师傅当年还只是一位小和尚,被吩咐要贴身照顾着薄彦,不能让他有半分差池。
自能下地活动后,薄彦每天早晨都会来寺里烧一炷香,完了还会去寺庙后院里挂一块木牌,写上爱人顾千平安顺遂。
从未开过情窦的住持小师傅看见木牌上的字,不确定的问他是心里有牵挂的人吗?
薄彦回答的很简单:有。
薄落只用了零秒便猜出来那人肯定是他爸爸顾千。
爷爷那辈往上走混过黑道的事情薄落多少从他二叔叔那里听来些。
虽然在那个年代,大义灭亲的人肯定会被挂上冷血无情的头衔,但是薄落仍旧敬他爹在舍小家为大家的事上是条汉子。
薄彦和薄序在寺庙里住了大半年,等身体彻底痊愈了才被警察接走。
这大半年,薄彦就靠着烧香寄思念度过。
高山寺后院的树上,挂满的不仅仅是木牌,还有薄彦急切的想念和对顾千万分万般的歉意。
薄落到来的那天算不上平静。
术前,顾千的各项指标明明都达标,却还是在术中出了意外。
薄彦一颗心吊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快三个小时,在那几声嚎哭声隐约从手术室里传出来后才余惊未了的放下。
千万的虔诚好似都在那一刻得到了回应。
之后的每年,薄彦都会带着顾千去高山寺祈福,一家三口挂的牌子里,也只有薄彦的木牌上始终只写着顾千的名字。
虽然总说心诚则灵,但是人们往往还是更倾向于竖起口碑的寺庙。
薄落也是。
路边挂花灯只不过是一种商业营销的手段,情侣携手挂花灯写木牌,也仅仅是迎合当下的氛围和满足此情此景勾起的冲动罢了。
比起许愿灵不灵,自然还是去寺庙里诚心许一道,烧柱香来的灵些。
比起希望边也跟自己永远在一起的心愿能够实现,薄落更希望边也来年能身康体健,顺心顺意。
边也瞧着他敛下的眉眼,被他嘴角的笑意所动容,心底泛起的涟漪逐渐随风浪汹涌。
他抬起手,指尖顺着薄落的眼尾拂到他的耳垂。
这么会爱人的男生,怎么就让他遇到了。
“落落,遇到你,我都不敢说是自己命好,还是老天看我可怜赏我一颗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