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明加快了脚步,现在回家还来得及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如果他的父母没有死的话,他的人生肯定也会不一样了。
在东北的小县城,那个时候很少有楼房,人们居住的大多都是那种四五十平米的小砖瓦房。
每家都有一个独立的院子,一条条的胡同错综复杂。
红色的砖瓦房的烟囱上都冒着烟,这时候的人们还在用木柴做饭。
胡同里几条土狗在闲逛,几位大妈大婶聚在一堆聊着天。
“呦,老陈家小子你跑啥啊,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
“这孩子怎么不说话?你是咋了?衣服上怎么都是血呀?”
这时候陈大明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服上还沾着之前打李国柱溅上的血迹。
他急忙把背心脱了下来,光着膀子朝家跑。
终于他看到了自家的房子,坐落在胡同把头的红砖瓦房,看上去已经有些陈旧的刷着蓝色油漆的木窗。
木板钉成的大门上贴着已经褪了色的春联。
邻居家的收音机里播放着电台点歌里的《青苹果乐园》。
此刻陈大明的心在狂跳着,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是他一小长大的家。
他轻轻地推开大门,家里养的那只黑狗,看见他兴奋原地跳起,直朝他扑了过来。
“小黑!”
陈大明喊着这条狗的名字,他记得后来家里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就把这条狗给放生了。
那时候这狗瘦的皮包骨头也不肯离开家。
自己到处求人把这狗收下,最后还是赵晓巧收留了小黑。
至今过了三十年,他仍能清晰记得走的时候那狗在后面狂吠着。他一边走一边流着眼泪,却不敢用手去擦。
因为他知道赵晓巧在后面看着他。
这些事情原本他都早已经忘了的,此刻却又重回到了记忆中。
陈大明看着被打扫的干净利落的院子,摆放整齐的木柴堆,还有正在仓房棚顶上懒洋洋睡觉的大花猫。
前面的那一小块菜园,里面规整的长着黄瓜,茄子和韭菜,小葱。
在鸡笼里啄食吃的几只母鸡。
“真的回家了!”
屋子的门窗都敞开着,厨房里冒着烟。
陈大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灶台前忙碌着。
这是他的母亲丁慧芳,穿着花白格子的确良衬衫,卡其色的裤子,腰上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蒸着馒头。
陈大明就那么傻傻的站着,30多年了,他再次看到了母亲,
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丁慧芳正在用力的揉着面,听到了动静,回头瞥了一眼说道,
“今儿个咋回来这么早?去园子里摘两根黄瓜过来,中午弄个凉菜。”
“等一下,还是先弄点干柴过来吧,今天灶坑的柴不知怎么受潮了,屋子里全是烟。”
陈大明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又听见了母亲说话的声音。如此的熟悉,即便过了30年也没有丝毫陌生的感觉。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老天会如此善待他吗?
丁慧芳见儿子站在那不动,便生气地说道,
“你耳朵聋了,让你干点活怎么这么费劲,不去摘黄瓜,中午就甭吃饭了。”
陈大明又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冲上前紧紧的抱住母亲,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把丁慧芳吓了一跳。
儿子已经15岁了整天淘气不听话,跟父母说话总是顶嘴。被他爸爸打一顿也从来不肯服软,更没哭过,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你哭啥?我在做饭呢,别蹭你一身面。”
“你衣服呢?怎么光着膀子回来了。”
陈大明不说话,紧紧抱着母亲放声大哭着,
积攒了半辈子的眼泪再也无法止住了。
丁慧芳见儿子如此反常,也有些慌了,
“是不是在学校又闯祸了?”
“咋还哭个没完了呢?到底又干啥了?又把学校的东西整坏了,还是又把谁给打了?”
”问你话呢,你倒是放个屁呀?”
陈大明感受到母亲身上的体温,还有熟悉的味道。
他松开手仔细着母亲的脸,他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母亲竟然如此年轻美丽,他忍不住问道,
“妈,你真的还活着吗?”
丁慧芳听到这话也不顾不得手上还有面,抓起旁边的擀面杖对着陈大明的屁股就抽了上去。
“你个小兔崽子,不知道说点好话,你是不是盼着我早死啊?”
陈大明的屁股感觉很疼,他确定眼前这一切是真的了。
母亲还活着,这个家还在。
他的人生还没有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