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两人密声私语,院子外的三人一个个恨不得竖起耳朵变成顺风耳。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重生者。前世我父亲死后,我们母女被大伯小叔欺得连父亲的书院都没保住,只拉了几车父亲的藏书,仓皇离开云州,投奔父亲的大弟子郑严侠。因为父亲新丧时,郑严侠来信说会照顾我们母女。但我没有想到,京城之行,我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我从没想到,人前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郑严侠,竟是个东郭狼。他让我们母女来京城的目的,只是为了我父亲和我夫君的那些藏书。我夫君也是百年世家之子,兵乱里死于非命。临终前尤自嘱咐我好生照看好那些孤本。我归家后,父亲又把那些孤本重新整理校对过一遍。父亲和夫君都说过同样的话,说书籍是文明的记载。任由王朝更迭,只要书籍还在,文明就依旧能永远传续。所以,那些书,进京后特意油纸封好,藏于京郊无相庵里,这是我前世唯一做对的事。”
“我入侍郎府后,尽心教他子女学问。他一次次跟我提出要将那些孤本拿出来呈给皇帝。可父亲早就说过,今上非明主之相,枉杀功臣,吏治混沌,赋税增加,只怕大越朝已病入膏肓,大厦将倾。所以来我才进京前就将那些孤本藏于无相庵。我与他周旋了一年之久,他见我始终不肯点头,终于露出了原形。竟以侍郎官身压迫我们这孀居的母女,还要强纳我为妾。我被抢进侍郎府的那一晚,我用洞房里的红烛烧了整座侍郎府。把自己连同整个侍郎府付之一炬。那晚,烈火焚身,我却感觉无比畅快。我也就是那时重生到五年前,父亲刚过世因悲伤过度生病倒下的时候。”
“重活一世,我尽量避开前世发生的那些迫害,我知道,只要再熬半年,云州地动,整个许家祖地都会夷为平地,没必要和他们争这些注定会毁掉的家产。但我没有料到,前世今生的忍丶让依旧没有让我逃脱被加害的命运。我才知道,身为弱女子,没有保护家人的能力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于是,我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我弃笔从武。缠着救了我的张桂芳大侠刻苦习武。学成归来,先杀了大伯堂兄,又把祖产卖于小叔,坑了他一笔钱。便携同老母带着那些孤本准备迁居京城。因为我还想杀了郑严侠。”
“母亲一直对我违逆天伦,杀了大伯的事耿耿于怀,不愿与我同行。没奈何之下,我告诉她我是重生而来。我不杀大伯堂兄,大伯堂兄就要杀死母亲你了。再说云州马上要地动,得赶紧逃离云州。我至今都记得母亲当时看我的眼神,她不是在看女儿,而是在看一个怪物。她还和雅霜说我是为了给自己逃脱不顾天伦杀死至亲找的籍口。当我把她捆上去往京城的马车时,她还在咒骂不休。”
“到了京都后,她竟不听我的劝告,持信找上了郑严侠,以致郑严侠几次上门纠缠。我那时真想直接杀了他,但我不能。与前世不一样的是,这一世,他竟提前两月被宣召成了副主考。我若杀了他,不提我能不能全身而退。单因为他的横死会耽误当科万千千里迢迢汇聚到京都会试的举子这点,我就不能马上下手。所以我只能隐忍延后。却不想他被自己的夫人暴了雷。”
“此后,我以为母亲会信了我的话,能与我好好相处。结果却是她看我的眼神更怪了,更冷了。终日不与我说一句话。整日郁郁。临终前我抓着她的手,想和她好好告别,她却尤自挣扎着不让我碰,骂我是怪物,难怪克父克夫!”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隐忍是错,反抗是错。重活一世,我依旧活成了个笑话。”
“难道,我身为女子,真的只能三从四德,逆来顺受?可为什么老话里又有一句‘兔子急了还咬人’?我迷惘了。所以我开了个讲学堂,只要是女子,都可以来听我讲学。我从我想从他们的身上分析出。身为女子,到底应该怎么样才能够安然的存活于于这个世道。但二十五年了,我始终没有找到答案。世家女有世家女的无奈,贫家女有贫家女的苦难,似乎每个女人,只要身为女儿身,她就是一个苦难的人生。”
话题有点沉重,但萧清音却是个很好的听众。一直静静的听着。
萧清音:不是,我本来是吃瓜的,怎么就变成了探讨人生,剖析社会的沉重话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