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过去
我们一起走那条路。晚上八点。没有星星,或者月亮。
前面出现一座桥,我们站在桥上看风景。
树。湖。还有不知从何处投向水面的光,幽绿。你说,看那多像一块绿色的大绒布,企图把一切真相掩盖。水面下的一切在天亮灯熄之前,永不为我们所知。
一些人从那片树林边的石板桥走出。你的眼泪从空中滴落。我用手接住,居然像融化已久的冰水一样,没有温度。
你说,仿佛越来越多的事物之间产生暧昧而冷漠的距离。太强烈的物质感。
那又怎样。我们改变不了什么。一如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们。
那年夏天的我们。Icq的两端。按兵不动。等待对方的进攻。结果就双双一言不发静默。不知过了多久。开启视频窗口。幽兰的屏幕光线在你的脸上,柔。
不再去想。我知道我并非怀念。
你说,如果早就知道结果是这样,就不需要拖得太久。对于迟早要发生的事,早总比迟好。因为无论迟早,结果总是一样的。
时间留给我们一些悬念,容我们信与不信。
我说,并非如此,譬如,我们从一生下来就注定迟早要死,可早死并不比迟好。
说过之后立刻自省。我果然一如既往的愚蠢。
她就笑。我说,为什么笑。虽然答案我知道。她摇头,说我不明白。快乐不需要理由。一如悲伤不需要借口。
沉默支撑跃过陌生时间在旁闷不吭声。
我说,我回到我的高中,前几日。见到昔日恩师。我走上去笑脸相迎,迎接到冰冷。我知道我属于暗地里的孩子。任性,不料被老师记恨。
你笑,如果你早些知道,可能你们都会好过些。
晚风乍起。你抱住我,说你的理想是,想爱一个人。平淡温暖。能够沉默不语在一起。可我又是那么自私。
你的手重重沉了下去。我说,我们属于过去。
然后路灯间隔性的熄灭了。我们抬起头,寻回属于自己的。
好像过去的就一概消失,遍寻不见。
5
流宁放古塔
偶尔在书市间停步翻翻,发现近两年盗版书在印刷质量上有很大提高,心里赞叹不已。有时书商见我看的仔细就大力推荐,我会支支吾吾说这些书可能是盗版。这一说不要紧,几乎每次都引起书商的公愤。对于街市间的野蛮人我历来是毫无办法的,他们的训斥引来了很多围观的人,大家很可能以为我是一个企图偷书的人。我不知道如何辨说,只能红着脸离开。他们很猖狂吧?
盗版书的发展如人类历史一样也可分成几个阶段。最初的盗版大抵就是捧着书用拼音打字法一页一页输进电脑里,然后再排版印刷。此种方法,出来的书错字奇多,装订奇差看这种书除了要注意理解文章含义,还要猜字以疏通字句,很能提高语文水平,很有我以前看《二十五史》和诸子百家的感觉。最大的特点是这些书的序言往往不是从原书上照抄的,可能是因为有的作家序言太长,让打字员不堪重负。比如我看过的书里最离谱的是海子的诗集,诗的内容和序言的内容1:1.盗版本的序言往往不谈论书的内容,海阔天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扯到天边拉都拉不回来。等凑足了一页纸,嘎然止笔,让人领悟到一种残缺之美。
第二类盗版本就颇为先进,成本也较高,即使用一套激光设备扫描原书,然后印刷。此种方法,错字很少,读起来确实很有快感。据说余秋雨先生92年出了《文化苦旅》一书,和妻子马兰去书店买了一大堆馈赠亲友。后来报纸上写了一篇关于此书真伪辨别诀窍,方知自己买了自己的盗版。足以见得这种盗版水平之高。所谓盗亦有道,大概就是歌颂这类盗版书“盗版也盗的很有道德”。
说远点,清代的艺术家李渔也受过盗版之苦。记得一次李渔到广东旅行,一路上想着自己家的房子过于单薄,很难抵挡盗贼。就急急写了一封家书,他说,我家的东墙已经不行,是盗贼们穿越的捷径,就把我历来着作的木板连架抵在那里吧。他想文人致贫的原因正是书籍刻板之类,盗贼一看也觉不详,便不来行窃了。不料他的那些木板也被贼偷去,开始大量盗刻了。他慷慨陈辞:倚富恃强,翻刻我之书者,六合之内,不知凡几。我耕彼食,情何以堪!
有学者说,“这些事情是一个特殊时期的现象,过去不会发生,今后难于理解,别处无法想象,有记述一下的必要。”当然这句话不是专门说盗版问题,却也合适。“这件事情”,说的是清朝文人犯了文字案要被流放宁古塔的事。我在几年前读鲁迅论及清代文字狱的文章时首次知道宁古塔的,与狞历的政治迫害和惨烈的人生遭遇连在一起。然而宁古塔不是塔,是地名,满语的音译;正如我们的盗版书不是书,是对文化的流放和禁锢。
流放宁古塔,让他们恐惧,让我们悲伤。
6
模仿
记得九五年那会儿流行一种叫魔具的练字工具。据传媒报道发售第一天就卖了几万套,中国人爱凑热闹可见一斑。好在中国人又有一个优点就是狂热后善于反思:立刻有专家学者指出这种魔具容易造成书写定势对字体尚未形成的儿童不利云云。其时我小学三年级,见到这种新奇东西当然要买,毫不理会专家言论。使用之后发觉效果不错。刚到初中时老师问我:“你字写得很不错!练了多久了?”然后扭过头去和同事追忆往事:唉,我儿子小时候非要买什么魔具,瞧,现在字写的跟鳖爬似的......
我只能抱歉的说,我就是用魔具练字的。
魔具是字体上的模仿,尚且简单,但也说明善于模仿和不善于模仿带来的效果是大相径庭的。模仿不易。被誉为21世纪中国画界之魁的张大千,一生画作三万余幅,很大一部分是模仿古人的作品。这种模仿,又不是乏味的模拟,他能启发你,让你反复回味,有时他把仿制品上还盖上自己的印章。这在现在一些“脸皮薄”的人看来简直是“厚颜无耻”东施效颦,为人耻笑。可是她想到要“效颦”,可见她对什么是美,有一种认知,知道自己长的丑,愿意去模仿,使自己美丽起来。虽然没有成功,但是这种追求美好的态度,应该是值得推崇的。
单就文学而论。列许登保说模仿有正有负,“反其道以行也是一种模仿”。模仿,借鉴资料是汲取百家之长,创出独具风格的东西。余秋雨先生常常被人批评说他的散文里“第二手材料”太多,“缺少自己的东西”。对此余先生在《伪贵族心态》一文中说:
我写中国传统文化,所引材料岂止是“第二手”?东坡的词,李白的诗,第二万手也不止了。即便我去实地考察文物古迹,也是人家挖出来放在哪里的,还不是“第一手”。看来要第一手材料非得自己去考古了。
虽然幽默,但是其中的道理说得清楚。一个文人决不可能跨领域去考古,因此使用“第二手材料”在所难免。你说这是抄袭那也没办法了。古代的文人也善于模仿。杜甫《戏题画山水图歌》中有佳句“焉得并州快剪刀,剪取吴淞办江水”。其后诗鬼李贺《罗浮山父与葛篇》云:“俗剪湘中一尺天,吴娥莫道吴刀涩”。杜子美云“夜足沾沙雨,春多逆水风”。其后白乐天云“巫山暮足沾花雨,陇水春多逆水风”。李贺,白居易明显的模仿了前人,但不失为妙语。唐人崔景页(“景页”是一个字,这个字打不出来)的《黄鹤楼》,有“以孤篇而压全唐”的美誉。李白到了黄鹤楼见了此诗,明知前作很难逾越,仍要摹一首。崔景页借“白云”,“烟波”,“晴川”,“鹦鹉州”怀古思乡;李白则以咏“烟花”,“孤帆”,“远影”尽遣送别之魂。由于他模仿前人格调,又别具匠心,这首诗丝毫不比《黄鹤楼》逊色。
笔者乃高二学生,平日校园里眼开眼闭多的是模仿之作,不想对这些多说什么。本来我们的生活就很单调,学习,学习。没有生活阅历,那么只能从书上看。且作文这种东西本不是天生就会的,需要从模仿开始。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个人都是模仿者,而后再做被模仿者。人生也是如此,哪个人走路,说话,不是经过模仿就会的呢?人们所谓“好好学习”,这学习的主要工作就是模仿,这是基础。至于能不能在模仿的基础上创新,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所以从此不要畏惧模仿。
是的,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