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道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李仙宇的衣摆拂过灯焰,燎出几缕焦痕。
阿蘅攥着他的袖口,指尖还凝着画符时的血痂,真凰虚影在身后投下摇曳的金纹,将石俑狰狞的面目映得忽如恶鬼、忽似故人。
\"这灯油...\"银龙王龙爪轻触灯盏,鳞片骤然翻卷,\"掺了你的弑神劫灰!\"
话音未落,甬道深处传来铁链拖曳声。
慕容清漪剑尖挑起盏长明灯掷去,火光中映出个佝偻老叟——正是村口失踪月余的磨刀刘!
他脖颈拴着青铜锁,双手捧着的磨刀石上,赫然刻着柳神当年埋酒的窖藏图。
\"刘叔!\"阿蘅刚要上前,老叟突然咧嘴一笑,嘴角裂至耳根。
磨刀石迸出火星,石屑在空中凝成三百把柳叶刀,刀身篆刻的往生咒与灵蚕尸首上的如出一辙。
李仙宇袖中灵蚕丝暴涨,在甬道织成星网。
柳叶刀撞上蚕丝的刹那,阿蘅忽然痛呼——她腕间桃核手串突然生根,嫩芽刺破皮肤钻入血脉,在皮下蜿蜒成青碧色的经络图。
\"是柳神的本命枝!\"银龙王龙尾扫碎石俑,龙血浇在阿蘅腕上。
桃枝遇血开花,花瓣飘落处,磨刀刘的青铜锁应声而断。
老叟轰然倒地,怀中滚出半坛浑浊酒液,坛底沉着的正是李仙宇当年埋在泰山的生辰帖!
酒香漫开时,甬道石壁渗出琥珀色的泪。
慕容清漪的轮回紫极魔瞳突然刺痛,瞳中映出骇人画面:八百柳神分身被铁链悬在忘川之上,每具分身心口都插着柄桃木剑。
剑柄缠着的红绳,与阿蘅腕间的一般无二!
\"师尊...这是您的劫?\"李仙宇并指劈向石壁,弑神剑气却如泥牛入海。
阿蘅突然挣开他的手,双瞳泛起翡翠光泽,稚嫩嗓音混着柳神的叹息:\"痴儿,你当真要看破这局?\"
真凰虚影骤然凝实,金喙啄碎虚空。
幽冥天穹裂开道缝隙,露出水晶宫废墟上的日晷。
晷针阴影所指,正是李仙宇在村塾教《千字文》的辰光。
银龙王逆鳞突然离体,裹着晷针射向阿蘅眉心!
\"咔嚓——\"
桃核手串尽数碎裂,阿蘅额间浮现柳叶道纹。
往生殿深处传来编钟轰鸣,八百柳神分身的锁链同时崩断,木剑倒飞而出,在虚空拼成柄横贯天地的巨刃。
剑锋所指处,幽冥忘川逆流,托起艘纸折的乌篷船。
\"上船!\"阿蘅的声音忽如老妪沙哑。船头灯笼亮起的刹那,李仙宇看见船底刻着行小字:
大业三年,李二郎醉卧于此。
那是他第一世轮回时的名讳。
……
乌篷船碾过忘川浊浪时,船底的刻字泛起幽光。
阿蘅蜷缩在船头,腕间桃枝已蔓延至脖颈,肌肤下流动的叶脉与柳神分身同频震颤。
慕容清漪忽然扯下半幅衣袖,蘸着忘川水在船篷上画出周天星图,星斗方位竟与水晶宫废墟完全重合。
\"船在往弑神战场漂!\"银龙王逆鳞剑劈向水面,却被浪中伸出的骨手攥住剑锋。
李仙宇的青铜左臂插入浊流,拽出具身披天机阁道袍的腐尸——尸身怀中紧抱的罗盘上,柳神发簪正指向船尾的阿蘅。
阿蘅忽然哼起村塾童谣,调子却是柳神酿酒时唱的《醉光阴》。
忘川两岸的彼岸花闻声疯长,花蕊中睁开无数瞳孔,映出李仙宇历世轮回的画面:第一世渔夫在东海拾到量天尺残片,第三世书生在水晶宫题壁留诗,第五世铁匠将弑神剑熔作犁头...
\"原来因果早种。\"
李仙宇并指截断童谣,船头灯笼突然炸裂。
飞溅的火星凝成三百盏引魂灯,照出河底骇人景象——十万柄桃木剑倒插成林,剑穗红绳系着的正是村民们的魂魄!
银龙王突然现出百丈真身,龙爪撕开水面:\"下方是柳神的心窍!\"
浊流退散处,水晶宫穹顶的琉璃瓦在水底熠熠生辉,瓦片缝隙间渗出的不是血,而是混着星砂的桃花酿。
慕容清漪的弑神剑突然脱手,剑尖刺入阿蘅眉心。
翡翠道纹绽开的刹那,整条忘川突然静止,八百柳神分身自虚空浮现,手中木剑同时刺向李仙宇心口——
\"师尊不可!\"
阿蘅突然纵身挡剑,八百木剑尽数没入她单薄身躯。
少女在金光中褪去凡胎,发间生出翡翠步摇,步摇坠着的正是柳神剜心时崩落的半缕残魂!
\"痴儿...\"柳神残魂抚过李仙宇的青铜左臂,\"你可知这弑神臂,原是为斩我而生?\"
忘川突然沸腾,天机阁主的青铜面具自河底升起。
面具上嵌着的三百颗眼珠,正是村民被夺去的双目。
李仙宇并指挖出自己左眼,血淋淋的眼球在掌心化作混沌珠:\"这一局,该由弟子来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