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朕旨意,出征。”
“呜呜呜~~”
第二日清晨,在一阵沉雄悲壮号角声中,李元昊带领着手下的近卫统领拓跋仲康以及大将琼妖纳延的弟弟琼妖纳迟亲率麾下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直奔南岸宋军大阵。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仿佛都被一层铁灰的厚重阴影所笼罩,变得阴沉沉的。
一路寂静无声,队伍中的所有人也全都弟噤若寒蝉,唯有马蹄踩到雪地之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旗帜飘扬,时不时被吹的猎猎作响。
随着一声低沉厚重的牛角号声,霎时间地动山摇,无数个小点汇成了黑色的一道道黑色的洪流,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向了对面稳如泰山宋军的方阵。
“冲啊,冲啊。”
“杀呀,杀呀。”
“哼,不过是匹夫之勇,按原定计划,后排弓弩手放箭,前排骑兵营冲阵。”面露不屑瞥了一眼如狼似虎的西夏士卒,坐镇在太极方位的刘平再次挥动了手中的令旗。
“将士们随我冲啊,杀贼,杀贼!”肆意挥舞着那杆泛着乌光的钢鞭,第一次覆上黄金兽面的郭遵又一次身先士卒的带头冲进了在自己眼中如同绵羊的西夏方阵之中,开始了又一场属于他完美的狩猎。
“杀贼,杀贼!”跟在郭遵身后的宋军重甲步兵高举着一排排寒光闪闪的朴刀,踏着整齐划一,坚定沉稳的步伐,犹如一架被开动的战争机器,一步,一步,带着回山倒海的压迫感轰的一下子撞上了西夏的黑色洪流,手起刀落间,人头滚滚,仅仅一个照面夏军就他们被给冲的七零八落了。
“娘嘞,救命啊!”
“娘咧,救命啊!”
已经被吓破胆的夏军士卒纷纷扔下了手中的武器,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惊慌失措的跑向了战场的四面八方,哪怕前方等待他们的执法队刀剑,哪怕等待他们的是宋军的箭矢还有长矛,他们也不会再回头去面对那群要命的修罗。
“啧啧啧,这群蛮子也忒不禁打了。听我命令,一,二,三,放。”石元孙看着眼前的这群惶惶不安,如鸟兽散的西夏士卒,眼底深处闪过一抹鄙夷,随意挥了挥手中的令旗,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嗖嗖嗖嗖”
一支支吃人的利箭遮天蔽日,从宋军的方阵裹挟着呼啸的劲风纷纷落向了四散奔逃的西夏番兵,每带起一蓬血雨,就会有一名夏兵倒下,可怜的党项勇士们连对方的衣角都还没摸到,就被箭雨激射地落花流水,人仰马翻,中箭倒地者发出阵阵短促而凄厉的惨嚎。
“小琼妖将军,朕给你一万人马,你带着他们朝北面进攻。独孤将军,朕也给你一万人马,你带着他们朝南面进攻。记住此次进攻只为破阵,朕提前祝二位将军凯旋而归。”出师不利的李元昊在又一次亲手射杀了一名崩溃的逃兵之后,果断的改变了自己的策略。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有一处能找到突破口,就能扭转乾坤。
“末将领命。”琼妖纳迟和独孤文礼在马背上向李元昊重重抱了一拳,就带着被分配到的人马向着规定的方向匆匆出发了。
“仲康,咱们也走吧。”李元昊瞥了一眼二将离去的背影,将手中缰绳紧紧一拉,身下战马高高扬起马蹄,带着他身后的一万儿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去。
“父帅,看来那李贼是想分而击之了。”跟在刘平的身边刘伯孙替父亲添了一杯茶,智珠在握的说道。
“不错,我儿大有长进。那依我儿此时又该如何应对啊?”刘平捋了捋颔下的短须,有意考校一下自己长子。
“嗯,若依孩儿来看,当以不变应万变,严防死守。待敌人力疲之时,围三阙一,方可一网打尽。”略微思索了一番,刘伯孙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孺子可教也,就按你说的办。”满意的点了点头,刘平把手中的阵旗交给自己的长子。
“多谢父帅,孩儿定不辜负父帅的栽培。”从刘平的手中接过了重若千钧的阵旗,刘伯孙眼中满是被父亲认可的欣喜。
“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去做你想做的吧,可别让那李贼给逃了。”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被寄与长子,刘平默默别过了头,眼中却满是欣慰。
“嘿嘿,得令。传我将令,全军立刻变为铁桶阵。”调皮冲父亲耍了一个花腔之后,刘伯孙神色一正,激动的挥舞着手中的阵旗,下达了他的第一道将令。
“将军有令,全军变为铁桶阵。”
在刘伯孙将令下达的一瞬间,整个大阵仿佛一架庞大的机关,再被按下按钮的的一瞬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所有的零件全部都精密而高效地运转起来,只为完成三军主帅的指令,只为完成一次又一次完美的绞杀,只为驱逐胡虏,保家卫国 。
“杀贼,杀贼。”
几个呼吸之间,宋军阵中的士兵就变阵成了几个巨大的铁刺猬,牢牢的把西夏军队围在了中间。
“汗王啊,咱们好像又被宋军包了饺子了。”拓跋仲康从铁甲的缝隙上一支一支
拔着箭矢,看着四周那群一手执盾,一手持矛好似一个钢铁刺猬的宋军方阵,一脸苦笑的看向自己身边的李元昊。
“仲康啊,下次这种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就不要再和朕说了。你我君臣还是想想该如何冲出去吧。”观察一下四周的情况,马上的李元昊没好气的瞪了拓跋仲康一眼。
“嘿嘿,一切逃不过汗王法眼。您且稳坐马上,看末将给您杀出一条血路来。”拓跋仲康傻乐着挠了挠头,倒提着那柄六十斤的大刀,抖动着手里的马缰,骏马展开四蹄,高速向前飞奔,像一个炮弹似的就那么直直朝着前方那面刀枪林立的那片宋兵撞了过去。
“轰”
“咔嚓”
天生神力的拓跋仲康凭着巨大惯性仅仅一下就直接把三名持盾的宋兵撞得胸口凹陷,鼻口喷血的倒飞了出去,等到他们从空中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机会难得,就是现在。”趁着眼前宋军愣神的功夫,拓跋仲康那粗壮的胳膊朝前一捞,一提,就把一个还在愣神宋兵举了起来,再一猫熊腰,一曲猿臂就把那名宋军像投标枪一样呼啸着给掷了出去。
“啊~~~”
这名倒霉的宋兵在砸倒了三名袍泽的盾牌之后,成功的昏死了过去。而善于把握战机拓跋仲康则是紧随其后,他出刀迅速,快如闪电,劈出了一道道残影,发出呼呼的声响,令人心胆俱寒,宋军阵中无人敢掠其锋芒。
“父帅,这个番将倒是个不可多得的虎将啊。”替父坐镇的刘伯孙在看到骁勇善战的拓跋仲康不由的赞了一句。
“确实是一员虎将,只可惜投错了阵营。即刻变阵,必须要拦住他,不然后患无穷。”惋惜的看了一眼阵中的拓跋仲康,刘平回头再次教导起了自己长子。
“喏,传我将令,变阵为一字长蛇阵。”天资过人的刘伯孙立刻明白了刘平的的意思,当机立断的下达了命令。
“将军有令,变阵为一字长蛇阵。”
将门虎父无犬子,戈壁蛟龙斗长蛇。
阵胆当中一声令下,宋军阵中再次起了变化。刚刚铁刺猬在一瞬间化身成了一条吞吐着猩红信子的巨蟒,在伺机寻找着对猎物下手的时机。
“全军戒备,依令行事,不准妄动。”第一次遇到一字长蛇阵的李元昊警惕的眯起了双眼,在第一时间下达最为保守的命令。
“汗王,这么一直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要末将带人去探探虚实?”一错不错看着不远军阵的独孤文礼冲李元昊抱了一拳,脸上带着跃跃欲试之色。
“也好,不过万事小心。”李元昊转念一想,独孤文礼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喏。”从后背取下金光闪闪的熟铜双锏,独孤文礼微微朝李元昊一辑,带着一万士兵缓缓向一字长蛇阵的方向走去。
“希望独孤将军能给朕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吧。”默默望着独孤文礼背影的李元昊在心中暗暗祈祷着。
被李元昊寄予厚望的独孤文礼是否真的能为他带来什么好消息呢?答案当然是没有了。毕竟此阵在当年差点都让魏国的邓艾饮恨当场,又何况是一名不通中原文化,刚刚初出茅庐的番邦小将了。
“独孤将军,我军就只试探了三次,此时发动攻击是否为时尚早?”一名稳重的亲兵试图劝谏着已经摩拳擦掌的独孤文礼。
“不必再说了,本将军主意已定。再有乱我军心者,军法从事。”独孤文礼直接挥手打断了亲兵的劝谏,话中渐渐带上冷意。
“喏。”亲兵拱了拱手,索性不再说话。
“全军听命,直取蛇头,杀。”见军中再无异议,独孤文礼满意的点了点头,在黄骠马上摆开了架势,冲着蛇头的位置就杀了过去。结果嘛,自然是被镇守在蛇尾的王信给打的满头是包了,最后还是那名一开始出言劝谏的亲兵替他挡下了王信致命的一击,他才留得性命抱头鼠窜的逃回了李元昊的身边。
“胜败乃兵家常事,独孤将军不必太过自责了,只是日后也切莫如此轻敌了。”看着半跪在地上灰头土脸的独孤文礼,李元昊没有说什么太重的话,倒不是他转了性子,只不过是如今还尚未脱险,如果将提前让领离心离德就不好了。
“末将定当谨记。”地上的独孤深深朝李元昊行了一礼,起身之后便神情落寞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戍卫着李元昊的安全。
“小琼妖将军,仲康,接下来朕就只得辛苦你们一趟了。”安抚了过去打了败仗的小将,李元昊又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另外两员将领 。
“末将领命。”二将齐齐单膝跪地,抱了一拳之后,各自取了兵器,点齐人马再次向一字长蛇阵杀去。到了阵前这二人
倒是谨慎小心多了,先是派出游骑观阵,又接连试探了七八次之多,最后才慎之又慎把进攻地点选在了蛇腹。
这次拓跋仲康二人由于足够谨慎,最开始却是与长蛇阵的宋军打的你来我往,平分秋色。只是随着宋军的阵势突然就变成了首尾相连的合围之势,天平就渐渐偏向了宋军,拓跋仲康二人也开始体力不支,左支右绌起来。最后郭遵又带着一彪人马偷偷袭击了他们的背后,两人也只得收拢部下,再次无奈的退了回去。
“末将无能,请汗王治罪。”垂头丧气的拓跋仲康二人重重的跪到了地上,神情沮丧。
“诶,二位将军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一把拉起了地上的二将,李元昊语气温和。
“末将惭愧。”拓跋仲康两人就着李元昊有力的双手站了起来,头颅却压的低低的。
“二位将军,且听朕一言。卿等虽为当世猛将,却不通大宋阵法,所以说此战非卿之过也。这一次我们输了也没关系,下次赢回来就是了,还是说爱卿连赢得信心都没有了?”重重拍了拍拓跋仲康二人的肩膀,李元昊的话语之中带着鼓励。
“当然有。”拓跋仲康和琼妖纳迟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中气十足的回了李元昊一句。
“哎,这才是朕可以倚重的肱骨之臣嘛。二位爱卿且去收拾一番,今夜朕带你们突围出去。”再次勉励了一番二人之后,李元昊就他们先退下了。
“喏,末将告退。”拓跋仲康拉着一下明显还有话说的琼妖纳迟,两人一齐默默的退了下去。
“刘平啊刘平,你能拦得住朕的十万大军,可是你却拦不住善变的人心呐。”摸了摸胸口位置的那封密信,李元昊望向阵中太极的方向,眼中划过一缕寒芒。
……
“咕咕喵~~”
“咕咕喵~~”
“仰天大笑出门去。”
“归来倚杖自叹息。”
是夜二更,有一群操着地道关中口音的黑衣人鬼鬼祟祟的来到了西夏大军的附近,在学了三声鸮叫,对了一句暗号之后,被李元昊的亲兵带到了他的面前,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在双方分开的时候,他们的脸上都挂上了满意的笑容,想来是相谈甚欢。
是夜三更,万籁俱寂。在宋军大多数还没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元昊趁夜从西北方向突围了出去,后军都监黄德和拼死阻拦,受伤昏迷。
至此宋夏延州之战第三次交锋落下帷幕,此战虽然奠定刘平在延州之战的优势地位,但宋军内部的形势也开始逐渐变得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