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桃花岛染成淡紫色时,海棠花蕊里渗出的荧光粉簌簌落在罗盘表面,赵轩用袖口抹去翡翠凹槽里的沙粒,指尖突然传来针刺般的寒意。
阿碧倚着礁石剧烈喘息,她发间那支裂开的翠玉簪正不断蒸腾出桃色雾气,在潮湿的空气中凝成朵朵半透明的桃花。
\"这瘴气在吸食你的内力。\"赵轩撕下衣摆浸了海水,将阿碧口鼻捂住时,发现她后颈的掌印已蔓延成蛛网状,\"黄岛主在岛上布了二十八宿迷阵,方才的北斗阵图怕是陷阱。\"
话音未落,老槐树上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响。
赵轩背起虚弱的少女踏过青苔,足尖点在露出水面的珊瑚礁上,每块礁石都刻着《水龙吟》的工尺谱。
当他跃上第三块刻着\"羽\"字的黑礁时,海水突然倒卷起三丈高的浪墙,数百只荧光水母从浪头里坠落,照亮了隐藏在峭壁后的白玉台阶。
\"公子小心!\"阿碧突然扯住他衣领。
台阶缝隙里钻出无数带刺的藤蔓,尖端挂着铃兰花形状的银哨,正随着潮声吹奏《碧海潮生曲》。
赵轩腰间玉佩应声炸裂,迸发的青光竟将藤蔓逼退三尺——那碎玉里浮出的《九阴真经》残页,正与台阶尽头的青铜门产生共鸣。
青铜门环是两条纠缠的蛟龙,龙睛嵌着的夜明珠映出赵轩凝重的面容。
当他将残页按在门缝处的凹槽时,整座岛屿突然剧烈震颤,栖息在桃林里的白腹鲣鸟惊飞成片,羽毛沾着花粉簌簌落下。
阿碧突然抓住他手腕:\"公子听!\"
飘渺的洞箫声穿透海浪传来,峭壁上的藤萝应声绽开蓝紫色花苞。
赵轩瞳孔骤缩——三日前在归云庄,黄药师正是用这曲《水龙吟》震碎了七盏琉璃灯。
他反手将阿碧推进青铜门后的阴影里,自己却被骤然袭来的罡风掀翻在地。
青衫广袖的身影踏着月光立在桃枝上,黄药师指尖转动的玉箫泛着冷光,他脚下三丈方圆的桃花全数结成了冰晶。\"擅动桃花阵者,死。\"男人声音比海风更冷,袖中飞出十二枚附骨针钉住赵轩衣摆,针尾缠绕的银丝瞬间割裂了七块礁石。
\"晚辈是为救人才......\"赵轩话未说完,黄药师突然出现在他左侧三尺处,玉箫点向他眉心要穴的速度,比浪尖破碎的泡沫更快。
生死关头,《九阴真经》的易经锻骨篇自动运转,赵轩以铁板桥姿势后仰时,惊觉对方箫管里藏着半片带血的指甲——正是梅超风叛逃那夜,被黄药师生生扯下的拇指甲。
\"师父还是这般狠心。\"沙哑的女声从海底传来,梅超风破水而出的瞬间,九阴白骨爪的罡风削平了半片桃林。
她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泛青,缠在腰间的毒蟒正对着阿碧嘶嘶吐信,\"这小丫头中的玄冥掌毒,倒是与我新炼的赤练蛊相配呢。\"
赵轩剑鞘横扫击飞三枚毒蒺藜,拉着阿碧急退时踩中了某个机关。
地面突然裂开八卦阵图,梅超风的爪风追着他后心撕开五道血痕,却在触及青铜门时被反震回去。
黄药师冷眼看着梅超风撞断两棵桃树,玉箫在掌心转出个诡异的弧度——这个动作让赵轩想起华山论剑时,洪七公演示打狗棒法的起手式。
\"臭小子居然会九阴真经?\"梅超风舔着指尖血迹狂笑,漆黑如鸦羽的长发突然暴涨,发梢拴着的铜钱镖织成天罗地网。
赵轩挥剑斩断三枚铜钱时,右臂突然传来钻心刺痛——不知何时,他手腕已爬满桃红色的经络,正朝着心脉方向蜿蜒。
赵轩的剑锋在月光下划出半道残影,梅超风发梢的铜钱镖已割裂他胸前衣襟。
桃红色经络如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每寸经脉都像被烙铁炙烤——这是梅超风混在暗器里的赤练蛊毒,此刻正沿着手臂向心口侵蚀。
\"小郎君的血比归云庄那些废物香甜多了。\"梅超风舔着指尖沾染的血珠,漆黑长发在夜风中狂舞。
她腰间的毒蟒突然弓身弹射,獠牙距离阿碧咽喉仅剩三寸时,赵轩掷出的剑鞘擦着蛇鳞迸出火星。
这个动作让他后背空门大露,三道爪风立刻撕开肩胛,鲜血溅在青铜门环的蛟龙雕像上。
阿碧突然发出短促的惊叫。
少女蜷缩在门后阴影里,原本藏在袖中的翡翠药瓶滚落台阶——那是三天前他们在燕子坞遇到慕容复时,对方随手赏赐的西域雪蟾丸。
瓶身裂痕里渗出的药香竟让毒蟒触电般缩回梅超风腰间,赵轩猛然想起《毒经》记载:赤练蛊最惧天山冰蟾。
\"阿碧姑娘,抛过来!\"赵轩踉跄着躲过三枚透骨钉,左腿又被铜钱镖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梅超风显然也嗅到了危险气息,九阴白骨爪骤然化作漫天虚影,试图截住那个滚动的药瓶。
阿碧突然咬破指尖,将鲜血抹在裂开的翠玉簪上——慕容家婢女特有的点穴手法,让药瓶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
赵轩接住药瓶的瞬间,梅超风的利爪距离他喉结只剩半寸。
瓷瓶在掌心炸开的刹那,冰蓝色粉末裹着凛冽寒气扑面而来,梅超风脸上的狞笑骤然凝固。
她发梢的铜钱镖结满白霜,毒蟒痛苦地扭曲成麻花状,就连肆虐的赤练蛊毒都在这极寒中停滞了蔓延。
\"不可能!\"梅超风尖叫着后退,左脸被冰粉沾到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慕容家怎么会有克制西毒的......\"话音未落,赵轩沾着冰粉的指尖已点在她膻中穴。
九阴真经的截脉手法配合雪蟾寒气,竟将她周身要穴尽数封死。
桃林间突然响起清越的箫声。
黄药师不知何时已立在最高的桃树枝头,月白长衫上沾着夜露。
他望着倒地抽搐的梅超风,玉箫在指尖转了三圈,终究没有补上致命一击。
海风卷着冰粉掠过青铜门,门缝里渗出的青光与赵轩体内《易经锻骨篇》的内力产生共鸣,竟将残余蛊毒生生逼出体外。
\"倒是小瞧了慕容家的手段。\"黄药师飘然落地,广袖拂过之处,冻结的桃花重新舒展花瓣。
他目光扫过阿碧发间的翠玉簪,在某个莲花纹路上稍作停留,\"但这丫头中的玄冥神掌,可不是雪蟾丸能解的。\"
赵轩拄着剑缓缓站直,染血的衣摆还在滴答落着血珠。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在青铜门上,与蛟龙浮雕的阴影重叠成狰狞的轮廓。
他摸向怀中《九阴真经》残页的动作被黄药师尽收眼底,桃花岛主突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就像三日前在归云庄,他看见洪七公偷偷往叫花鸡里塞枸杞时的表情。
海浪声忽然变得粘稠,梅超风破碎的呻吟渐渐被潮水吞没。
阿碧扶着青铜门想要起身,却踉跄着跌进赵轩怀里。
少女发间的桃色雾气与雪蟾寒气交织,在两人周身凝成淡淡的虹晕。
黄药师的玉箫不知何时抵住了赵轩后颈,寒意比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更刺骨。
\"小子。\"箫管轻轻划过他染血的衣领,\"你从何处学来《易筋锻骨篇》的全本?\"
海风卷着冰粉在青铜门前打着旋儿,远处传来白腹鲣鸟归巢的鸣叫。
赵轩感觉到怀中残页正在发烫,那热度穿透衣料灼烧着心口——就像当日在华山之巅,他接过洪七公递来的打狗棒时,掌心传来的温度。
玉箫抵在颈间的寒意让赵轩喉结微动,海风裹挟着冰晶从两人衣袂间穿过。
他余光瞥见黄药师左手小指上的银戒——那是三日前在归云庄宴席间,洪七公醉酒后说起过的\"药师三不医\"信物。
\"若晚辈说是在华山绝壁的猿腹中所得,前辈可信?\"赵轩故意让残页从怀中滑出半角,沾着血渍的《易筋锻骨篇》经文在月光下泛起金芒。
他注意到黄药师瞳孔倏地收缩,玉箫力道却卸了三分。
潮水退去的礁石滩上,几只招潮蟹正举着螯足搬运冰粉结晶。
黄药师忽然翻转玉箫,用箫尾挑开赵轩腕间尚未消退的桃色经络:\"赤练蛊混着南海血蛭卵,梅超风倒是舍得下本钱。\"他指尖弹出一粒朱红色药丸,药丸撞在青铜门环上炸成雾状,竟将残留的蛊虫尽数引出。
赵轩望着那些在药雾中现形的赤红虫豸,突然想起《毒经》里\"以毒攻毒\"的篇章。
他试探着开口:\"前辈用的可是东海鲛人泪淬炼的......\"
\"小子眼力不错。\"黄药师广袖轻振,药雾凝成细流汇入玉箫孔洞,\"当年在侠客岛,那白胡子老儿抱着酒坛哭诉三日,才换得三两鲛人泪。\"他说这话时,嘴角竟浮起极淡的笑意,恍若冰封的湖面裂开道细纹。
阿碧悄悄松开发簪上缠绕的发丝,翠玉簪断裂处不知何时生出嫩绿的新芽。
她望着月光下对峙的两人,忽然觉得这场面像极了半月前在燕子坞——慕容复与吐蕃国师辩经至深夜,最后却并肩赏起了星图。
\"你身上有七公的降龙劲。\"黄药师突然扣住赵轩脉门,三缕真气如游蛇般窜入经脉,\"三焦经里的枸杞味藏都藏不住。\"赵轩差点笑出声,想起洪七公往烧鸡里塞药膳的古怪癖好,紧绷的后背不觉放松下来。
桃花岛主屈指弹开他衣襟上冻结的血块,转身望向正在融化的冰晶桃林:\"西边礁洞里的《碧海潮生曲》石刻,刻着王重阳年轻时的批注。\"他玉箫轻点,远处海面突然浮起三十六盏琉璃灯,灯光组成的天罡阵正缓缓旋转,\"但真正的宝贝在阵眼珊瑚礁下——那东西沾着郭靖小子的傻气,看着碍眼。\"
浪花拍打礁石的节奏忽然变得玄妙,赵轩发现每七次潮涌就会形成个北斗阵型。
他摩挲着怀中温热起来的残页,突然意识到黄药师这是在提点破解之法。
海风送来咸湿的水汽,其中竟混着淡淡檀香——就像那夜在终南山,古墓石门开启时的气息。
阿碧忽然轻\"咦\"一声。
她腕间的银链不知何时拼出个\"巽\"字图形,正与天罡阵的离位相合。
少女抬头欲言,却见黄药师广袖翻飞间,三片桃花瓣钉入她脚下礁石,恰好组成生门方位。
\"慕容家的丫头。\"桃花岛主背对着众人,声音混在海浪里听不真切,\"你袖中那支判官笔,该沾沾墨了。\"阿碧浑身剧震,藏在袖中的鎏金笔杆险些脱手——这是她混入参合庄十年都未被人识破的秘密。
赵轩望着海面上渐次熄灭的琉璃灯,突然明白这场试探早在他踏浪登岛时便已开始。
当最后盏灯沉入海底时,黄药师的身影已消失在桃林深处,唯有玉箫余音在枝头缠绕:\"子时三刻的潮水会打开龙门石,小子,你身上的九阴真气可比周伯通那厮顺眼些。\"
月光将青铜门上的蛟龙投影拉长,龙须恰好指向岛屿西侧某片暗礁。
阿碧弯腰拾起块闪着荧光的珊瑚碎片,发现背面刻着半阙《水龙吟》,墨迹还是新鲜的潮水蓝。
\"公子看这字迹......\"她话音未落,赵轩突然按住她手腕。
珊瑚碎片上的\"白浪\"二字正在缓慢渗出水珠,这些水珠沿着石纹汇聚成箭头形状,直指三百步外某块龟背状礁石。
夜枭的啼叫声穿过桃林,惊起几只白腹鲛鸟。
赵轩将染血的外袍抛向相反方向,看着它被突然卷起的旋风撕成碎片——那是黄药师留在阵中的最后道考验。
他握剑的手突然被温热触感包裹,阿碧不知何时已将雪蟾丸粉末涂在他掌心。
\"慕容家的回礼。\"少女眼睛弯成月牙,发间新生的桃枝竟开出两朵花苞,\"公子可莫要辜负黄岛主特意放晴的月色。\"她指尖轻点,赵轩腕间的桃色经络彻底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缕清凉如溪水的真气。
子时的更漏声从海底传来时,最后片积雨云悄然散去。
月光像银纱铺满海面,赵轩望着远处随潮汐浮沉的龙门石,忽然听见怀中残页与怀中某物产生共鸣的嗡鸣——那是三日前洪七公塞给他的,半块吃剩的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