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景象折叠的通道,刚好看到沈东宁、杨观云等十几个人刚好从另外的通道中走了出来。
大宗祭眸光一扫,吩咐道:
“你们,都是在天赋、运气叠加之下,获得了宗门从来没有过的秘法,修炼到一定程度后,把秘法尽可能书写、描绘下来,算是本座布置的作业,去吧!”
众人告退之际,她又叫住了林渡鹤三人。
“老师,不知道有何吩咐?”
林渡鹤躬身施礼。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本座的?”
大宗祭浅笑吟吟。
有,很多,多的不知道从何问起,林渡鹤不知道大宗祭对登山的事情知道多少,略微斟酌了下,问道:
“老师,弟子在金辉洗灵第二个时辰踏上了一条登山的路,不知道——”
没等他说完,大宗祭点了点头道:“金辉洗灵被神力覆盖,本座只能探知你大概的状态,那些腐烂的身影都是先前曾登山而未到顶的人留下的残念!”
林渡鹤点点头,他虽没猜测出来,但并不意外,而后小心翼翼道:“老师,那位于山顶神台之上金光中的身影,到底是哪位?”
大宗祭绝美的容颜上罕见泛起一抹无力,眼皮儿微微上撩,看了他一眼道:“你真没猜出来他是谁?”
林渡鹤本能想要摇头,但理智让他点了点头,可大宗祭接下来的话,让他后悔不迭。
“此事须怪为师教导不周,自明日始,罚你将战神山上下供奉的所有神明、远祖、英雄们的神位、灵位、雕像全部祭拜、清扫、擦拭一遍,不得有任何怠慢!”
从战神山下来时,林渡鹤脑子里还是嗡嗡的,他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大致猜出来了:那位确实是某位战神殿或者曦族先祖,他必须认识的大能!
总感觉老师在给自己下套,她自己教导不周,为啥要惩罚我!
第二日起,林渡鹤练剑之后,早早来到天女殿,在大宗祭派出来的两个神情严肃的神殿老婆婆的监督下,大声念诵各种祭祀先祖的祭祀文稿。
之后跟随她们学习各种礼仪,比如,如何跟迈着各种严肃又极具观赏性的步伐花样祭拜不同等级的神魔、先祖、英雄,口中还得念念有词!
第二天,第三天,皆如是!
这真的是一种从肉体到精神的折磨,还反抗不了,鬼知道,他虽然喜欢看书,但必须是自己感兴趣的,比如舞蹈修行秘笈,各种奇闻异事,花样繁多的博物志览,
可这些祭祀文稿、祭祀礼仪刚开始还有些新鲜,接触多了就是千篇一律,让人昏昏欲睡。
不过他还必须得保持灵台清明,不能胡思乱想,更不能不耐烦或者腹诽,不然保不齐哪个神通广大的变态前辈隔着肚皮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刚想到这里,林渡鹤悚然一惊,暗叫不好,只见头顶风云汇聚,一道道细细的雷霆如同花洒喷下的水流一般当头垂落,霎时间烟尘弥漫,焦糊的味道弥漫了整座殿宇。
两个老婆婆远远躲开,看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愤怒,口中喝道:“少年人,怎可如此对神明不敬!”
烟尘散去后,少年拍了拍身上的飞灰,没事人一样继续跪拜,思过,只有头顶浓密的黑发少了一多半!
这一幕,让不少恰巧前来祭拜先祖的战神子民们看得目瞪口呆,要知道,那可是神明降下的雷罚!
学完礼仪之后,跟老婆婆告了个罪,来到一个僻静的小房间,把身上收拾干净,换了身干净衣服,再次来到天女殿正殿,开始祭拜、擦拭、清洗的流程。
要祭拜的第一个,自然是战神天女仪玄冕下,看着那美丽中带着无限威严厉杀的面孔,林渡鹤出现片刻恍惚,他赶紧收摄心神,暗道:
不能胡乱琢磨,不能胡思乱想,不然这么下去,不是无聊死,就是被哪位神明降下的神雷劈死!
拿起干净的白布,一个个认真擦拭灵位,战神天女仪玄,战神殿第八代大宗祭沈曦月,第九代大宗祭杨瑾云,第十代大宗祭陆鸣秋,第十一代大宗祭梁若薰,第十二代大宗祭沈漓——
雪夜杀神沈明浩,不死判官谢应龙,陆氏三杰陆金虹、陆鸣夏、陆鸣冬,虹影祭祀华秋月,神殿影卫统领谢沧浪等等。
让他心中大恸的是,战神殿连续五代大宗祭全部战死,出现在神殿供奉的名单中,那该是何等惨烈、何等绝望的时代。
连天女与大宗祭都战死沙场,其他强者的命运可想而知。
好多人光看名字就知道都是骨肉至亲,他找到了云岭陆家的多位先祖,杨家的多位先祖,沈家的多位先祖,但是还有好几个姓氏,在如今的战神殿各大世家中,根本就找不到。
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万年前那场大战中陨落的英雄,所有人族,亦受其恩!
有一个名字让他印象深刻无比,凤绫青,神位之下只有寥寥数字:二十岁战死于封魔之战,疑天女仪玄转世身,奈何轮回印记已近乎泯灭,大恸!
光擦拭天女殿上千个牌位,他足足擦了三个时辰,连吃饭都误了。
擦完之后,用旁边的净水洗了洗手,正了正衣冠,按着两个老婆婆教授的礼仪,从天女仪玄开始,一个个大礼参拜下去,恭恭敬敬,一丝不苟,更没有丝毫敷衍。
初时,他只是有感于战争的惨烈,百族生存之艰难,而这些族群中的绝世强者面对如潮的魔族,一个个奋不顾身,杀身成仁。
他们身后,一定跟随了成百上千甚至几万几十万族人,纵然飞蛾扑火,也要为族群的生存搏一线生机。
即便看不到那一线生机,也要用自己的血肉、用自己的骨头在无尽黑暗中铺成一条可能的路,纵然相隔万古,也凛凛然有生气!
随着一次次的叩拜,这种感觉变得无比强烈、清晰仿佛这些人都是他曾经生死与共的袍泽一般,每一个名字都让他反复吟诵!
但是,他的动作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依然恭恭敬敬祭拜,叩首,不断重复,仿佛这种动作亘古以来就有,将与时空同在,而他自己,只是这套礼仪的载体。
随着他的祭拜,仿佛有丝丝缕缕的金色丝线从一个个神位中飞出,落到他的身上,丝线越来越多,金色越来越浓郁,若有若无的飘渺之音在大殿上空不断盘旋,给古老的祭奠增加了几分肃穆与苍凉。
初时,并没有人在意,但是金光越来越浓郁,逐渐笼罩了大半个神殿,而飘渺的天籁之音越来越响,纵然相隔百丈都能听到。
少年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祭奠的礼仪,仿佛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一片金色海洋的中心,飘渺若天籁的歌声的源头!
金光所及之处,人们纷纷下跪,叩拜,一同感受着心头穿越万古而来淡淡的哀伤,哀伤中仿佛有人击剑而歌:“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古老而苍凉的诗句如一曲战歌萦绕在每个人心头,带着说不出的豪迈。
这一天,小半个凌霄城的人都感受到了来自远古的苍茫又昂扬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