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半小时后,他们到达了细长绿色光柱直径范围一公里内。
万木葱茏,绿叶阴影婆娑。
夜晚的雨林尤其静谧深邃,虫鸟鸣叫高啭低鸣不绝,视野方寸天空如幕布铺满繁星。
唯一令黎青感到膈应的,只有附近密布的同一种类高树。
他们来到雨林北边后,发现这边全是空心的树。
原本平滑粗糙的树干外层被分成无数根树枝,从天垂落下来,形成恐怖树木外壳的形状。
那种感觉,就像是鸠占鹊巢。
明明只是树枝的模样,却非要从两侧集聚扭曲在一起形成树身的圆形,枝桠空隙极大,中间留着一张大嘴,好像要吃人。
黎青认识这种树。
那是垂叶榕。
垂叶榕被称为“雨林杀手”,当然,它杀的不是人,是一棵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过的树。
当一只毫无所觉的松鼠蹭过高大树木向前深深幽暗的森林跳跑去时,它的种子就会从松鼠褐色的皮毛上掉落,落到到一棵树木的枝丫、缝隙。
阳光、雨水,湿润、温暖。
这些种子会萌发。
像附生植物一样,幼小的垂叶榕产生了不定根,细细的绿色丝线飘荡着,从枝桠垂落下来,好似为高树披上一层柔软细腻的绿色外衣。
小垂叶榕不断长大,它的不定根便互相交叉、融合,逐渐将寄主树木包住勒紧。
垂叶榕借助寄主树来支撑自己躯体。
当最终长成为大树时,它细密根和茎已经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它包裹住寄主树,卡死了寄主树输送营养的输导组织。
雨林中原本真正的一棵树从而因为营养亏缺而枯死,垂叶榕自己却变成了一棵独立的大树。
很有趣的自然现象,也很残忍。
黎青有种兔死狐悲之感,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一棵已经枯死消逝的树抱有这种感情。
“怎么了?”
路君年察觉到黎青盯着面前的一棵空心树停留了很久。
他跟着看了眼,十几根粗糙枝干席卷扭曲,密密麻麻地弯起,勾起,毫无规律留出空隙,再结成一簇,形成直径约莫两米的树身。
“空心树寄生别的树木长成,这里以前,应当是一片正常的树林”,路君年以为她有兴趣,说给她听。
闻言,黎青轻勾了勾嘴角,她收回落在垂叶榕身上的目光,侧头看向路君年轻声道,“你说,它叫空心树?”
“那它还有别的名字吗?”
少女的轻声落在静静的深林间,清晰地传入路君年的耳中。
黎青这话问的奇怪,好像她知道这树有别的名字一样。
路君年思考回忆着这种树究竟有没有别的名字,随后确切摇摇头,“没有,一直都只有空心树这个叫法”。
黎青看了他两秒,然后笑了笑,也没继续说别的。
毕竟她失忆了,别的也不能说。
黎青扫视着四周树林,从树上随风飘扬的绿色绒丝线伴着微风轻轻飘荡。
她心里有些感慨,没想到穿过来的这个世界还真是与众不同,连树的名字都要不一样点。
空心树.......她还空心菜呢。
“黎青”
一道熟悉轻哑冷漠的年轻男声落入耳中。
黎青侧眸望去,西边一棵垂叶榕的树枝桠浅黑朦胧阴影下,走出了两个人。
一个黑发,一个白发。
边关月和季雪风两人模样略微狼狈,二人脸颊细微锋利的伤口沁出细细血丝,身上作战服手臂处被刮破了两三道口子。
他们行走间可见覆盖着肌肉的手臂。
季雪风格外狼狈一点,前额垂落的白发被割掉了一小块,现在只到额头上方了,和其他一样长的短发比较,很明显的一块。
攻击没有大伤害,倒是挺侮辱人的。
所以季雪风的脾气更糟糕了。
白发少年阴沉着脸扫过好端端站着的黎青和路君年。
他粗哑着嗓子,阴阳怪气,“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季雪风的眸光又落在黎青旁边的路君年身上。
他抬起的蔚蓝色眼眸阴沉,粗粝语气里阴阳怪气只增不减。
“呵,又榜上了个a+级的哨兵,边关月,你说你找她干什么,人家过的,好的要命!”
路君年轻拧起眉头,他侧眸看向黎青,试图在她眼中寻找答案。
黎青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
边关月将二人的动作收入眼底,他一身冷冰冰的气息依旧平稳,幽深黑眸古板无波地落在黎青身上。
边关月削薄的唇瓣干裂,泛着微白,他狭长的眸子平静地在黎青身上停顿一秒后,黎青也只是平静地回看他。
边关月和她对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他垂下眸子,随后扭头看向了细长绿色光柱所在的方向。
还有一公里就到空投所在地。
“走”,边关月朝季雪风冷冷吐出一个字,自己转身率先迈开长腿走了。
季雪风阴沉沉地又扫了黎青和路君年一眼,默不作声地握紧圆刃中间的黑色握柄。
他手背青筋鼓起,最终冷冷呵了声,转身跟上边关月。
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漆黑无边的夜色阴影中。
黎青淡定地目送他们离开,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怎么回事?”
人走了,路君年终于可以开口了,他侧头询问黎青。
“其实也没什么”,黎青耸耸肩,“一场乌龙而已”。
“好”,路君年点头,他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选择绕过这个话题。
“我们暂时不进入光柱一公里内,那里人会很多”
路君年的话点到即止,黎青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的存在现在经过一群见过她的人的传言应该落入不少军校生耳中了,只不过仍旧是传言,一群看热闹的军校生说不定就等着她出现好看个热闹。
当然,也有不必要的麻烦。
二人决定等十点过后再去。
“袖子会不会太长了点”,路君年若有所思地盯着黎青身上套着的作战服黑色外衣。
黎青跟着他的眸光看向自己身上。
原本套在身上的作战服前身中间被撕拉开一个口子,和皮外套似的穿在身上,里面配着黎青本来就穿着的运动款黑色老头背心。
没错,他们找到了一个倒霉蛋。
路君年动的手,面带温和笑意,十分有礼貌地对惶恐的倒霉蛋军校生说需要借用一下他的作战服。
最后扒光了就给人家丢了出去。
黎青心里有点愧疚。
但不多。
她开开心心地把作战服套自己身上,这个军校生个子比较矮,一米六几,除了裤腿和袖口长了点,其他倒是还好。
“没事”,黎青摆摆手,她顺道把袖口卷吧卷吧给推到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