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晏,”陆之缦轻声开口,“可以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要去当雇佣兵吗?”
萧承晏缓缓抬起头,用那双晦暗的眼睛看着她,眼神淡漠,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却又裹挟着某种压抑至极的痛苦。
“因为……”他的嗓音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破裂声响,“当年要不是为了给我过生日,他们不会坐上那趟飞机急着回京都。他们死了,我早该陪他们一起死的。”
陆之缦的心口像被尖锐的针一下一下刺着,痛到几乎窒息。她知道,萧承晏指的是他的父母,以及当年那场飞机事故。
“所以……”陆之缦努力控制住声音中的颤抖,“你觉得,你活着,就是一种罪过?”
萧承晏没有回答,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线,那种无力和自责几乎化作了实体。
萧承晏沉默了很久,久到陆之缦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他的声音突然响起,低沉、沙哑,像风吹过满地枯叶。
“因为只有在那种地方,面对那些随时可能会死的人,我才能不去想他们。”他说得缓慢而平静,却让陆之缦感到一种隐忍到极致的绝望,“每天只有枪声和战斗的时候,我的大脑才是空的。缦缦,那个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是自由的……至少,比活在这里自由。”
陆之缦怔住了,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她终于明白,萧承晏的失控源于他无法真正为自己而活。对他而言,活着又何尝不是与失去和痛苦共存的过程?
“可是阿晏……”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叹息,“你的心,真的自由了吗?”
萧承晏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喃喃道:“如果不是我,他们就不会死。我早该死在那里……或者哪怕,哪怕我能做点什么……”
陆之缦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她能感受到萧承晏的痛苦,却从未意识到,他将自己的存在看作了一种罪过。
“阿晏,”陆之缦的声音轻颤却清晰,“你活着,不是为了赎罪,更不是为了折磨自己。你活着,是因为你值得拥有活着的权利。阿晏,你明白吗?你值得活下去。”
空气沉寂了许久,萧承晏终于低声开口:“缦缦,以前的我怕是无法释怀……但现在有你陪着我,我可以试着为你,为自己……活一下。”
陆之缦眼眶一热,泪水差点涌了出来,“阿晏,我们会一起走出去的。”
又是一阵沉默。
“缦缦,”萧承晏低沉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短短两个字,却仿佛在喉间酝酿了许久。
“嗯,我在。”陆之缦红着眼眶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神里是毫不动摇的坚定,“阿晏,我永远都在。”
永远……都在吗?
萧承晏的墨眸中满是动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一向冷峻的面容此时却显得无比温柔。
他虔诚地伸出手,想要抚摸面前的娇美容颜,却在靠近陆之缦脸颊的瞬间突然停住了。
察觉到萧承晏的动作,陆之缦眉头微微蹙起,“阿晏,怎么了?”
萧承晏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血污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太脏了。”
他怎么可以让这双肮脏的手,沾染到缦缦的身上呢?
陆之缦心中明了。她拿起叶尘早就准备好的毛巾,自然地握住了萧承晏的手,开始帮他擦拭,就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没关系的,阿晏。你看,我帮你擦干净了。”
陆之缦的动作轻柔而耐心,毛巾一遍遍地拭过萧承晏的指节,将那些凝结的血污一点点擦去。她低垂着眉眼,专注地做着这一切。在注意到萧承晏手上的伤口时,眼中满是心疼。
萧承晏看着她微微低垂的精致侧脸,感受着那双柔软而温暖的手。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融化他心中那层厚重的冰壁。他喉头微微发紧,眼神暗涌,深邃如同浩瀚的夜海。
“你瞧,干净了!”陆之缦再次仔细看了一遍,随后将自己的脸轻轻贴了上去蹭了蹭。
萧承晏的呼吸乱了片刻,他将陆之缦抱在怀里起身,迈着长腿向外走去。
“萧总,夫人。”见萧承晏神色清明地抱着陆之缦走出房间,叶尘心里欢呼雀跃,不仅感激了各种神明对自家老板的庇佑,更觉得陆之缦就是妥妥的宝藏夫人!
房间内,萧承晏温柔地将陆之缦放到床上,说道:“身上太脏,我去洗澡。”然后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角。
他不可能带着身上的血腥气息揽着缦缦入睡。
说话间,萧承晏刚要起身,却被陆之缦突然伸手抱住,“阿晏!”
“怎么了?”萧承晏动作一顿,伸手将陆之缦脸颊边的头发绕到耳后。
“你手上有伤,需要我帮你吗?”陆之缦开口问道。
萧承晏望着陆之缦,墨眸沉了又沉,“缦缦,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