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风说完之后,谢正看向他的眼神突然间变得锐利起来,他也不说话,气氛突然就凝固住。
顷刻,谢正突然大笑起来,浓密的胡子随着笑声微微颤抖,眼里不再有曾经的不甘与失落,取而代之的是豁达。
似乎多年的郁郁不得志都在这笑声中化为了乌有,“好!好一个任事者身事中,易忘利害之虑!”
谢正笑完后转身去书房又拿了本字帖给谢清风。
这字帖可不便宜,外面卖要七八两呢!谢清风连忙摇头拒收,“师傅,不行的,这太贵重了。”
“拿着!”谢正板着脸硬塞到谢清风怀中,“你要是不拿着,你就是违抗师命!这个假沐回去练练你的狗爬字吧!忒难看。”
“那.......谢谢师傅啦!”谢清风扬起的嘴角明显带着上扬的弧度,白嫩脸蛋展现些许稚气。
这是谢正教谢清风这么久头一次见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忍住嘴角的笑维持他严师的尊严。
谢清风抱着字帖离开谢正家后,勾起的嘴角还是没有下来,其实并不是因为谢正送了他一本字帖,而是因为他刚才感受到谢正对他转变的态度。
谢正口头上说让谢清风自由出入他的书房看书,非常信任他的样子,可谢清风总感觉谢正对他存在一丝防备心理。要是他不小心做错事或者说错话,谢正马上就会把他按死在大羊村。
师母将谢清风送出家门后,看到自己丈夫严肃的表情忍不住埋怨道,“清风多好多懂事的孩子啊!你还不满意的话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徒弟。”
最了解自己的还得是枕边人,师母早就看出来自己丈夫对清风好感有余但亲热不足,“要是今儿个没有清风冒着大雪送火石给咱,今天晚上咱又是不眠之夜!”
“妇人之见!”谢正虽然已经转变对谢清风的态度,但枕边人的阴阳怪气让他还是有点不爽,这个大字不识的妇人懂什么?!
谢清风是他有生之年见过最有科举天赋的孩子。
如果说刚开始只是被他的记忆天赋给震惊,那么这半年谢正给谢清风教学过程中就是为他的理解能力所咂舌。
直到遇见谢清风,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一点就通的天赋。
谢清风如果走仕途的话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也正是因为他的早慧和恐怖天赋,才让谢正倍感压力。谢清风所有的知识都能够举一反三,如果他的心正,能够将聪明才智全部用在为国家鞠躬尽瘁上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可要是他的心不正,日后那可就是祸国殃民的大奸臣,就连他这个曾经教过他的老师都会成为遗臭万年、被万民唾骂的对象。
他谢正虽然久举不中,不能为圣上、为百姓做事,但他也是有为人操守的,绝对不会培养出一个国之蛀虫来。
但今日谢清风冒着大雪来给他送火石的这份赤忱之心却打动了他,谢清风说到底他也才只是个三岁余的稚童啊!
可他还是不放心,故而借着考功课之名再次试探自己这个天赋极高的徒弟,要是谢清风为了巴结他,就说他科举久举不中,反倒害得家人受此苦难是正确的行为,极尽谄媚手段,那么此子断不可留。
令谢正没想到的是,谢清风会来一句任事者身事中,易忘利害之虑。
这句话完全击中他这些年内心受的委屈,但又不是巴结他,因为谢清风也说这是“过”,但又说他非圣贤,在某种程度上给他顺了毛。
是他着相了!
谢清风这句话让他豁然开朗!
这也让他确定,谢清风绝对不是曲意逢迎谄媚之徒,他有自己独成一套的思想。
天色渐暗,雪天让谢清风走了差不多一个刻钟,终于快到家了。
自家青砖房大门上罕见地挂上了红灯笼,窗户上还贴上了红色的窗纸,空气中还残留淡淡爆竹的烟火味。
这扑面而来的年味让谢清风心里暖极了,终于他也有自己的家了!
“是狗儿回来了吗?”张氏在灶台边上听到门口有些许动静。
“是!奶,我回来了!”谢清风大声应道。
“狗儿弟弟回来啦!咱们一起放炮仗吧!前些日子姐从镇上买了好多炮仗呢!”二丫手上拿着支香冲着谢清风挥手。
“好啊!”
林娘看到外面院子里孩子们欢笑奔跑的模样,嘴角笑开了花,眼眶还有些热热的。
狗儿、大丫、二丫手中的炮仗闪烁着火花,每次炸响都乐得大笑。
灶台上煮着香喷的肉,身上穿着暖和的棉衣,孩子在外面疯玩欢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去年还紧巴巴地数着铜板过日子,衣服上补丁打了又打的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今年居然如此之富足!她从来没有穿过如此厚实的棉衣,一点都不冷!
这是丈夫去世之后她过得最好的一个年了!
林娘想到以后每年都能够过得这么幸福,包饺子的速度又快了些许。
年夜饭罢,堂屋内的灯火摇曳着,大家围着桌子坐聊着闲话。
二丫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幸福地说道,“奶,婶,这是俺过得最幸福的一个年。要是以后都这样就好了!”
“以后咱当然每年都会过这样的日子!咱的卤猪大肠生意也会越做越好!”大丫也吃得嗙饱,微微腆着肚子答道。
“要是卤猪大肠的生意不好了咋办?”
二丫这话一出,张氏就立马皱起眉头打断,“呸呸呸——说什么呢?大过年的!”
“啊!呸呸呸!对不起奶,我说错话了。”二丫立马捂住嘴巴。
没想到竟然让二丫一语成谶了。
年后她们去猪肉摊子再买些猪大肠时,猪大肠居然涨价了!
而且还涨了十十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