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脚程很快,二十多天就到了京城。
中间只在重点驿站歇了脚,其他的驿站都没有过多停留,这让谢清风更加晕马车了,一路上基本上都在闭目养神。
“少爷哥,咱到京城了。”谢义不管怎么说都不肯喊谢清风哥哥,怎么说都没用,后来他干脆折中叫起了少爷哥。
谢清风没见过比他还犟的人,拗不过他,只好随便他怎么喊,少爷哥就少爷哥吧,虽然听起来还有种新时代富二代的感觉。
谢义还是第一次来京城,好奇地东张西望。谢清风是第二次了,他在城门口给马车结完账后,凭借着上次来的记忆到了一家客栈开了两间房。
“少爷哥,开两间房太浪费了,咱们住一间吧。我睡地上正好照顾您起夜。”谢义说道。
谢清风无奈道,“房间有人我睡不着。”
这些日子谢义什么都好,做事麻利勤快,就是太节俭了。
“哦哦,好的。”谢义点头,“那您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来喊我,我这房不锁门。”
“嗯。”
谢清风二人放好东西后,就出发去晁府了。
晁府正门悬素绸扎成的“丧球”,挂白底墨字“当大事”匾额,门侧立避讳牌书“恕报不周”。
二人刚进入门内,就有门房小厮问他们是何人,需要在奠仪册上面登记后才可进入庭院的领孝处挂白布。
奠仪册分为红册和白册,红册录亲王、阁部致祭,白册记门生故吏。
谢清风见白册上有老师在寒鸦书院时提到过的师兄名字,他写了二百两,谢清风跟着他写,也写了二百两。
谢清风二人领了白布挂在袖口,之后前行几步来到灵堂之外。灵堂大门敞开,门楣之上悬挂着巨大的白色挽幛,灵柩前晁府的家眷们身着白色麻衣头戴孝帽,哭声时断时续,令人闻之心酸。
刚踏入灵堂,便有一名身着素服的管家模样的人快步迎了上来。管家微微欠身,神色悲戚地说道,“这位是谢清风,谢公子吧?请随我来。”
进入灵堂内室,谢清风接过管家递来的三炷香稳步走向灵柩。
他神情庄重,眼中满是敬重与哀伤,将香点燃后,双手高高举起,朝着灵柩深深鞠躬三次。
老师,您走好。
根据圣元朝的丧礼规矩,谢清风这个徒弟还要在灵堂侧屋守灵五日以示孝道。
谢清风到侧屋后发现里面坐着好几位中年人,管家给他们相互介绍完后便离开接待其他来奔丧的人了。
“师兄们好。”谢清风率先对他们行了个晚辈礼。
“嗯,师弟好。”师兄们礼貌地回了礼后并没有和谢清风说话,只是继续坐在蒲团上打坐。
他们都有官位,而他只是个小小的举人,对面不想搭理他,谢清风也没有想上去攀交情的意思。
就在谢清风以为要沉默地度过五日的守灵后,傍晚侧屋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也有几位师兄在他旁边说话。
谢清风才知道,他老师的亲传弟子居然有三百人之多,难怪停灵要停这么久。大家都是从各地跑来奔丧,若是同一时间守灵的话,恐怕这几个侧屋都装不下。
难怪他在寒鸦书院老听人说,老师桃李满天下。他刚开始以为是夸张的修辞手法,原来是真·桃李满天下。
“老师是喜丧,师兄不必如此伤心。”谢清风旁边一个留着长胡子的师兄说道。
“唉,话虽如此......可是,老师的抱负终究是不能实现了啊。”那名泪眼婆娑的师兄说道。
“这不是有我们嘛!师兄你若是不嫌弃师弟的位卑.......”
这二人就在谢清风眼皮子底下边哭边结成了政治同盟。
守灵的这几日谢清风也见到了老师的两个儿子,他们跟谢清风聊了一会儿后,得知他只是举人身份后便急急忙忙去和其他师兄们聊天了。
他没想到老师的儿子居然是如此秉性,老师一死就急不可耐地在灵堂瓜分起了他的“政治遗产”。
不过他们虽然不看重他,但也没有把他当外人。他在灵堂听到了很多东西,讲的最多的便是世家。
而且还是林家。
就是他那素未谋面的外公的爹,当朝阁老林茂德。好家伙,原来他和老师的政治阵营是对立的。
林府。
林茂德得知晁宏浚的死讯简直高兴疯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当朝皇帝萧康元。
自从晁宏浚这个奸臣故意让圣上得知他身中西域的“鬼杀毒”之后,圣上那是对他百般宠爱,太医院都快成为晁府的私人医馆了。
还特意准许他一个已经致仕了的前任阁老上朝,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搞得那一群穷酸的官员跟群疯狗一样,一直想推行他的那个均田制。整得就他们那一派的人对圣元朝有贡献,他们世家大族就是蛀虫。
当年若不是有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拼死相护,都没有圣元朝呢!现在可好,想卸磨杀驴?
再说了当年他晁宏浚可是贪污了七十多万两白银,那可是白纸黑字的证据,他可从来不做这种腌臜事儿。
不过好在圣上不赞同他的均田制,他们的年岁也大了。圣上虽然看他们这群世家大族不顺眼,可也不想折腾,也不能折腾了。
晁宏浚估计一辈子都想不到,他那最崇拜的圣上会亲手了结他吧。
林茂德抬起笔在纸上写了个“胜”字。
说起来晁宏浚也是个傻的,自己本身就中了鬼杀毒,若是不一意孤行要实行均田制,或许还能靠着圣上的怜悯之心安享晚年。
他偏偏做准备要学那个比干死谏。
一个帝王得失败昏庸到什么地步,轮到前任阁老死谏来唤醒?
他是中了鬼杀毒迟早要死,可圣上是活着的啊。晁宏浚都伴圣上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弄不清他最在乎名声了。
他那均田制若是推行了没用还好,若是圣上没采用,但后世采用却发现对国家极其之好,那圣上估计会被后世百姓的唾沫给淹死。
圣上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不过这件事说起来也真是好险,幸好他早就收到了消息并且暗地里透露给圣上,不然还真被他以忠臣之名死成功了。
这均田制,绝对不能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