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冷厉,霎时浇灭了不少公孙向珩心中的怒火。
见他冷静下来,萧琰才缓声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孤是来求双尖刃的铸造工艺的。”
公孙向珩闻声一怔。
方才气势汹汹、不畏强权的气焰也骤然消散。他似是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上前打开门,往外瞧了一眼,又将门合上。
语气有一瞬间的迟疑:“那外头那些礼是……”
萧琰面容和缓,态度也颇为诚恳:“孤知这铸刀工艺不轻易外传,所以这些金银珍宝就当是孤向你买下这门工艺,你也大可放心,孤不会外传。”
他志在必得,但公孙向珩却不为所动。
毕竟这不是第一回有人欲用钱财买下公孙府这门祖传刀法和铸刀工艺了,若是钱财能换,早就卖了。
于是公孙向珩皮笑肉不笑地摇了摇头,拒道:“恕臣难从,不外传乃是公孙祖训,殿下既知晓,也望殿下不要为难微臣。”
说罢,他将紧闭的堂门打开,唤来小厮沏茶。
好在不是要娶表妹,否则消息传回苏州,老太夫人怕是要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萧琰被拒后神色依旧如常,他早知不会如此顺利。
他垂下眼眸,手中握着腰间那只绣工粗糙的荷包把玩,沉思了片刻。
徐徐道:“不瞒公孙大人,孤宫中也有一把双尖刃,是宋将军亲手所铸,想来这不外传的先例,也是可以变动的。”
言下之意:宋将军铸得,他萧琰也铸得。
两人视线相撞,少了针锋相对,多了一些晦暗不明。
小厮进来奉茶,公孙向珩蓦地一笑,幽幽开口解释道:“殿下说笑了,宋将军乃是臣的姑父,并不是外人。”
言下之意:他萧琰是外人。
公孙向珩虽不想承认,但也看得出来,太子的确对稚绾表妹很好,好到连他也挑不出半点错来。
但好归好,终究还是没名分的。
是义兄亦或者是丈……,那都未成定数。既无名分,那便是外人。
他话中的深意直往人心窝痛处戳,萧琰眼中的温和也瞬间消失殆尽。
他贵为太子权势通天,若是他想,便是下一道圣旨也不是难事,大可不必亲自上门来受这冷眼。
但萧琰自问也心甘情愿,他沉气闭眸,将心绪平复了下去。
解释道:“并非孤想要此刀,而是今今想要。宋将军铸的那把刀是今今年幼时用的,如今她长大了,觉得不趁手,便想要一把新的。”
他说起宋稚绾时,眉眼间的神色显然比方才还要平和许多。
公孙向珩对宋稚绾了解甚少,竟不知她也会用双尖刃。
他顿时面上一喜,从椅子上腾起身:“表妹会用此刀?是了是了!定是姑母教的,姑母当年一把双尖刃挥得出神入化,想必表妹也得姑母真传。”
须臾间。
公孙向珩的态度便转了个大弯,“既是表妹想要,那臣现下便写一封家书回府,除去书信的日程,约莫一月左右,便能将刀送至京城。”
萧琰沉默了片刻,却道:“今今说了,要孤亲手为她所制。”
他话中流露出些许无奈,公孙向珩拧眉望去,却在他脸上咂摸出甘之如饴的滋味。
公孙向珩正思索着萧琰话中的真假。
萧琰像是参透他的心思,“公孙大人如若不信,大可亲自去问一问今今。”
“不必了。”
话已至此,公孙向珩也没有什么好疑虑的了。
这事本来也不难办,即便不是为了宋稚绾,但若公孙向珩家书一封说明缘由,想来老太夫人也是会应允的。
但他偏偏就不想让萧琰来之过易。若历经一番蹉跎得来,想必才会更加珍惜。
刀是如此,人亦是如此。
“臣明日便写家书回府,殿下大可放心。”他顿了须臾,望了眼眼前举手投足间皆是矜贵肆意的男子。
“只是这铸刀并非易事,殿下千金之躯,想来是没有做过这些活的。臣曾铸过此刀,殿下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至于这些金银珠宝,殿下还是拿回去吧,臣心意领了。”
事已办成,萧琰不紧不慢起身,看了眼低头行礼的公孙向珩。
好心情道:“礼既送出,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大人若不想要,可送去苏州。”
“对了,大人院中清冷,连奴仆也没有。孤特地差人挑了几个机灵了,便一同留在府中吧。”
说完。
不等公孙向珩拒绝,萧琰便脚下生风走了出去。
只给他留下一院的奴仆和金银珍宝。
公孙向珩望着匆匆离去的背影,还有那一院子的人,隐隐有些怨气。
他帮了他,他竟还要在他府中安插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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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宋稚绾习武后出了些薄汗,现下刚沐浴更衣出来,又用了早膳,正坐在西殿庭院的小亭子里,紫云紫月一人捏肩,一人捶腿。
萧琰走得快,将身后的王忠远远甩了一大截。
望见亭下的小人,他眉眼也愈发温柔。宋稚绾眼神好,笑盈盈地看着他走来,盯了几眼,却发现他的神色不大对劲。
似乎,藏着一丝隐忍的苦涩感……
她从未在太子哥哥脸上见过这般神情。
萧琰走至跟前,见她愣愣地瞧着自己,弯下身子笑道:
“今今在看什么?孤方才在公孙府上耽误了些时辰,因而回来晚了。不过好在公孙大人总算是答应了孤的请求,也不算白跑一趟。”
他额间溢出一层薄汗,宋稚绾抬手用帕子细细地擦着,脸上却没有十分惊喜的神色。
萧琰又问:“今今不高兴吗?”
宋稚绾摇了摇头:“高兴的,今今多谢太子哥哥。”
她的眸色在日光下清澈透亮,娇媚而不自知,只静静地端详着他,仿佛想从他脸上瞧出些什么。
萧琰故作垂下眸子,嘴角依旧挂着笑,却有几分牵强:“只要今今高兴,孤为今今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宋稚绾听见这话愣了一瞬,像是察觉到什么,正欲开口想问。
萧琰却在她脸上轻抚了一下,直起身子,先一步开口:“孤还有奏章要批,等午膳再来陪今今。”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
王忠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正欲跟着离开,却被宋稚绾叫停了步子。
他顺了顺气,笑问:“小主子有何吩咐?”
宋稚绾看着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王公公,我怎么觉得太子哥哥好似不太高兴?”
王忠面上不显,心里只道殿下料事如神。他面上故作遮掩:“小主子,殿下……殿下无事。”
宋稚绾轻“哼”一声,却不买账:“不信,你如实招来!”
见状,王忠也不好再隐瞒。他抬眼,眼中有些心酸,像是在心疼自家主子,又像是觉得忿忿不平。
“小主子,殿下……”
“殿下在公孙府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