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后谭威独自一人回到了别院。夜色已深院中静谧,唯有廊下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映照出他略显疲惫的身影。
推开房门屋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云琴和月画正静静地坐在桌旁,显然已等候多时。
“阿郎回来了。”云琴起身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月画也连忙站起,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快步走到谭威面前,双手捧起一条精致的腰带,笑道:“阿郎,您之前吩咐的腰带,奴已经做好了,您看看可还满意?”
谭威接过腰带细细端详,腰带以深色锦缎为底,边缘绣着暗纹,中间镶嵌着一块温润的玉石,既不失庄重,又透着几分雅致。
他满意地点点头赞道:“手艺果然精湛,月画,你辛苦了。”说罢,他将腰带系在腰间,试了试松紧,发现十分合身,心中更是欢喜。
“阿郎喜欢就好。”月画眉眼弯弯,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谭威见状笑着摆摆手:“以后不必特意等我,你们早些休息便是。”
云琴微微颔首,随后从桌上拿起一个包裹递给谭威:“阿郎,这是管家送来的衣物和银钱,说是府上按例分发的。”谭威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件崭新的衣衫和一小袋铜钱。
他心中一动,意识到自己虽暂时有了安身之所,但若想长久立足,还需解决经济来源的问题。
他沉吟片刻,抬头问道:“云琴,月画,你们可知北地山参的价值如何?还有如今一斗米大约值多少钱?”
云琴略一思索答道:“阿郎,北地山参极为珍贵,尤其是百年以上的老参,更是千金难求。至于米价,如今一斗米大约300多文,算是寻常价格。”
谭威点点头心中暗自盘算。山参价值不菲,可以暂时缓解自己的囊中羞涩。他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沉沉,心中却已有了主意。
“明日你们可有空闲?”他忽然问道。
云琴和月画对视一眼,齐声答道:“阿郎若有吩咐,奴等自当相随。”
谭威笑道:“明日我想去静海城内逛逛,你们陪我一同前往,如何?”
“阿郎有令,奴等自当遵从。”云琴温声应道。
谭威点点头,又想起一事,略带歉意地说道:“我久居北地,对关内的称呼礼仪不甚熟悉,方才听你们称我为‘阿郎’,倒是让我有些疑惑。不知这‘阿郎’是何意?”
云琴微微一笑解释道:“阿郎,这是下对上的一种尊称,通常用于称呼家主或长辈。若是平辈之间,也可互称‘郎君’。至于女眷,则多称为‘娘子’。”
月画接过话头,补充道:“男子自称时,多用‘某’,而女子则多自称‘奴’。这些都是关内常见的称呼,不过各地各有叫法,也不刻意规定,阿郎初来乍到,不熟悉也是常理。”
谭威听得认真,心中对这些称呼礼仪有了初步的了解。他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倒是让我长了不少见识。”
云琴见他兴致颇高便继续说道:“阿郎,关内的礼仪规矩繁多,若是您有兴趣,奴等可以为您解晓。”
三人聊到深夜,谭威算是对这个时代的规矩了解了个大概。云琴依旧在细心的说些里角八拐的杂事,女孩子嘛,心细也啰嗦,月画早已困得将下巴搁在黄花梨的桌子上,眼皮不住的打架。
谭威用银剪拨弄着油烛灯里将熄的棉芯,搅的火星子噼啪崩开几点红光,\"都去外间歇着罢,守着我作甚?\"谭威想让这俩丫头去休息了。
\"管家吩咐过...\"云琴话未说完,忽见月画脑袋重重磕在桌沿,惊得自己先笑出声。谭威像哄小孩般抚着两人的头,粗粝指节拂过月画发间歪斜的银蝴蝶,\"明日逛静海城可别晚了\"
两人困极了,只是点头允诺,随后被谭威赶着去睡了。
第二天晨光初透时,三人已立在形似倒扣元宝的城墙下。谭威仰头望着三丈高的青砖墙,女墙垛口残留着箭矢划痕,瓮城处几辆蒙着油布的骡车正接受盘查。
\"这城墙足有五马并行之宽。\"云琴指尖抚过砖缝里暗红的苔痕,\"听府里马夫说,去年鞑子围城时,守军就是站在这里泼滚油。\"谭威听后,联想起今后这里或许会更惨,便不再逗留。
转过鼓楼,市井声浪扑面而来。褪色的酒旗在春风里翻卷,绸缎庄门前的波斯地毯落满尘灰,当铺高柜台后传出噼啪的算珠声。月画忽然扯住谭威衣袖,原是街角转出个身披狐裘的汉子,腰间弯刀鞘上镶着绿松石。\"这是满清商队的打扮。\"云琴低声道,\"静海城往北三十里便是山海关,行商都爱在此歇脚。\"
谭威也清楚,就算如今明朝与满清成为死敌,可部分商货还是可以私下交易的,其中很多商队的靠山,就是朝中那些口言清奴万死的大官,如今的明朝,当官的胆子大出你想象。
这里哪个商队的师爷和管家不是江南来的,那可是浸染东林风气的地方,谈爱国?哪有白花花的银子可爱。
谭威边想边无奈的走着,路过一药铺,药铺檐下悬着的铜铃随风轻晃,谭威刚跨过尺许高的青石门槛,便嗅到当归混着艾草的苦香。
柜台后小伙计本在打盹,瞥见云琴藕荷色裙裾上绣的高门缠枝纹,手中鸡毛掸子停了一下。\"客官要抓什么...\"话音戛止在谭威解开蓝布包袱的瞬间。
老掌柜鼻梁上的玳瑁眼镜滑到下巴,枯枝般的手指悬在那支山参上方颤抖:\"参须如龙须盘结,金井玉栏纹这般清晰...怕是百年以上的老山参。\"
他忽然缩回手,仿佛被火燎了似的,\"小老儿这铺面,就是把三间瓦房抵了也凑不出这银钱,不过到是可以给您找个主顾,徐家近期正在寻老参。\"
云琴踮脚附在谭威耳边:\"城北徐家开着七间当铺,去年光捐给守军的棉衣就值八百两。\"话音未落,后堂小厮已揣着名帖冲出门去。不过半盏茶功夫,街面传来急雨般的马蹄声,枣红马上跃下个穿宝蓝织金箭袖的青年,腰间羊脂玉佩撞在剑鞘上叮咚作响。
\"在下家父沉疴三月,正缺这味老参。\"青年深揖及地时,谭威注意到他靴帮沾着新鲜泥点,想来是策马过急溅上的。
当青年抬眼细观山参,眸中水光倏忽一闪:\"先生若肯割爱,徐家愿以重金相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