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内,一阵鸡飞狗跳。
瞧着遍体鳞伤,兀自骂个不停的唐辰,陈适梅忍了又忍,才没再举起握鞭的手。
“去,给规儿说,让他跟宫里公公回话,就说老三病了,改日病好后再去觐见福王。”
老爷压着心火说出来的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后背发凉。
门子不敢有任何质疑,得了吩咐,踉跄着爬起,片刻不敢耽搁,跑向前院向大少爷支应回话。
“老爷…”萧氏心里虽恨不得妾生子当场死了,可如今,担心祸及全家,有些不放心老爷如此敷衍福王。
听说那个三殿下行事任性乖张,常干一些出格的事。
陈适梅到底是三品大员,遇事很快冷静下来,并迅速说出处置:
“没事,福王虽然受宠,但不跋扈,待老夫派人侧面打听一下,这逆子是如何哄骗福王的,再与福王明说便是。”
“那这…”萧氏没有明说,只是眼神向柴房内瞟了一眼,里面那位不知是骂累了,还是痛昏过去了,这么一会儿,人已经没了声息。
陈适梅没半点犹豫,厉声喝道:
“先吊着,此等目无君父的孽畜,若不好生管教,将来必是祸连家族的奸佞祸害。”
“是!”萧氏内心一喜,她最怕老爷惧了福王威势,一时心软,放过这逆子,刚才看的真真的,他是真想杀了自己二儿子,对于这等包藏祸心的东西,定要除掉才可放心。
而且还敢作诗骂她,想她堂堂宰辅之女,当朝二品大员的夫人,岂是一个妾生子可随意侮辱的。
“我替爹看着他。”陈矩没眼力见地跳出来迎合道。
只是谁都看得出来,他是想要趁机报复。
刚刚被勒脖子的丑态,如同一根刺一样,刺挠的他想要对唐辰狠狠报复回去。
陈适梅瞪了他一眼,“你给我滚回房里读书去,若不是你,哪来那么多事。”
“哎呀,老爷,你骂矩儿作甚,都是这个妾生子大过年的给大家找不痛快,那家伙你也看见了完全是个没规矩的样子,矩儿是当哥哥的,正所谓长兄如父,你和规儿常不在家,当然便是矩儿来教他些规矩了,谁成想这小畜生,跟他那死娘一样,天生是个没规矩的贱种,真是败坏我们陈家家风。”
陈矩突然被骂的胖脸还没来得及变色,萧氏便是长篇夹枪带棒的话给顶了回去。
他立刻佯装委屈地躲到萧氏的背后,“娘…”
“哼,慈母多败儿。”陈适梅气急撂下一句重话,向前院走去。
那边还有福王的随侍公公,今日以生病推脱出去,不知陈规是否应付得来,他得前去看看,顺便打听一下,那个逆子到底如何跟福王挂上勾的。
一起做生意?
这种哄骗孩子的话,连自家这个傻二儿子都不信,那个书呆子但凡有那做生意的头脑,也不至于三番五次惹的自家这位夫人生气了,更不至于连他娘死都没弄个好坟地。
“娘~”陈矩拖长音一脸委屈地,继续冲萧氏卖惨。
胖脸上甚至挂上了几滴眼泪,看的萧氏甚是心疼。
“老爷,你……”
她还想数落着什么,只是陈侍郎临出月亮门前对大管家陈仲特别吩咐道:“将柴门锁上,没我的话,谁也不准靠近。”
这话明显是说给他们母子听的,显然今天,侍郎大人动了真火。
涉嫌弑兄,以子骂父,如此家风不正,已然触及礼部侍郎大人的底线。
萧氏虽然善妒,可作为出身官宦的千金,也知道给自家老爷留面,虽然生气,可还是拉着不甘心的陈矩回东院而去。
临出西院前,撂下一句,“将这个背主的东西,扔出去。”
老柴头,立时在一声惨叫后,由几名小厮从后门像扔破麻袋似的,扔了出去。
断了腿的他,当时便昏死过去。
柴房中。
突然一声惨叫传来,惊醒了昏迷的唐辰。
“我又穿越了?”
恍恍惚惚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还吊在柴房中。
紧闭的房门,堆到房顶的柴木,以及随意堆砌在角落里的石碳,还有绑吊在房梁上的双手,无不在告诉他,他没有再次穿越,而是刚从昏迷中惊醒。
“斯。”
身上的刺痛,使得他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低头看去,勉强看到自己一身纸袄成了烂纸条,飞落到地面的纸屑上还粘有斑斑血迹。
“这老登下手还怪狠。”
又抻着脖子,向柴门外看了一眼,可惜房门紧闭,也看不出什么,只看到外面很亮很白,也不知是天色还早,还是雪地反衬的。
“也不知老柴头怎么样了,都是被我连累了啊。”
满打满算活过一辈子的唐辰,还是第一次觉得亏欠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跟他非亲非故,却受到他的牵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他真会内疚一辈子的。
“看来只能下辈子再还了,希望还有下辈子吧。”
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的唐辰,悲观地嘀咕一句,脑袋又有些昏昏沉沉。
原主这具身体本来就弱,如今又遭连番暴打,潜力已经挥霍完毕。
身上不知有多少外伤暗伤,若不是白日那两碗面条,恐怕这会儿都醒不过来。
若换做唐辰原来八块腹肌的身板,不说蹦跳如风,最起码也能卷腹屈腿,将身体翻到房梁上去,来个极限自救。
现在别说卷腹,多做几下高抬腿都有些头晕目眩。
“玛德,让老子当回地主家傻儿子,有这么难吗?”
气的他禁不住咒骂出来,别人穿越美女姐姐贴贴一大堆,怎么到自己穿越混蛋兄弟配操蛋的爹。
地主家倒是满足了,儿子也快被揍傻了。
心中有气,身上有伤,柴房中又是半点热源都没有,本就营养不良的他,悬吊不过一会儿,刚清醒没半刻钟的脑袋,又昏昏沉沉起来。
迷迷糊糊中,想要一觉睡过去,可彻骨的寒意外加鞭伤带来的疼痛,令他想睡又困不着。
悬吊着的双臂,血回流不回去,手臂麻木,已经感觉不到手指的存在。
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令他思念那个恍若梦境的前世,还有那没摸过手的三万中介佣金。
就在这么半梦半醒之间,他忽然看见紧闭的柴门中缝间,突然伸进一把尖刀来。
唐辰不由心中一凛,不知道是什么人想要持刀进来,但身怀利刃,杀心必起。
做过中介的他可是见识过人心丑恶,亲兄弟为了一间小破房子打成狗脑子的多了去了,内心不会天真地以为持刀者便是良善之辈。
只是如今的他悬吊在房梁上,什么都做不了,便是挣扎几下都浑身刺痛,提不上劲。
大概,也只能听天由命。
眼见着那利刃一点点由下向上,眼看着便要碰到门闩位置时,瞅见原本应该插门闩的位置,空空如也,不由一愣,旋即才想起,柴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那这个门外的家伙,伸刀进来作甚?”
或许外面的那人也有同样的困惑,咦了一声,又匆匆没了声息。
然而,门外看守的家丁,却先说话道:
“二少爷,您别为难我们了好不好?再说柴门是大管家锁上的,这锁就在这里,没钥匙,你就是拿着十把刀,伸进门里也挑不开啊。”
“混蛋,你们怎么不早说,害的本少爷白花了十文钱,向街边乞儿打听了这么一个溜门撬锁的法子。”陈矩那憨傻的声音,随即传来。
唐辰听的一愣,继而笑出声来:“哈哈,这个笨蛋。”
听到唐辰嘲笑声的陈矩,气急败坏地在门外叫嚣道:
“哼,你个庶子,别得意,本少爷这就拿斧子去,等小爷砸开锁,有你受的。”
既然双方撕破脸了,唐辰也不顾及,当即破口怒骂回去:
“老子姓唐,你这个二傻子给我记住咯,总有一天老子会把你们陈家祖坟全扒咯,让你们陈家列祖列宗全都死无葬身之地,老子说到做到。”
目前暂时死不了,他是痛快一会儿是一会儿,张嘴就骂了回去。
然而,回应他的不是更激烈的对骂,而是噗通一下,重物落地声。
“哎,你……”有个家丁斥喝出声,只是声音还没完全发出,又是两声连在一起噗通声响起。
紧接着,柴门外的门锁传来哗啦绷断之音,在这个寂静的雪夜中格外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