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太子打乱所有人的节奏,唐辰有心想要继续开培训会。
如平日在店里开晨会时,不管经理来不来,他主持的晨会向来不会更改,也不会中途中断。
奈何大殿中诸人,等级观念根深蒂固,闻听太子驾到,全都一股脑涌出大殿,迎接太子到来。
福王急匆匆从暗间中走出来,此时众人才知福王全程都在看着他们,一个个后知后觉的吓出冷汗。
见礼过后,福王笑嘻嘻地呵斥双方都将刀兵收起来后,转而问道:“皇兄今日突然怎么来了?”
见到福王,太子阴沉的脸上,多了一些笑意。
虽然瞧着满院甲胄刀兵,还有些不自在。
可身为储君练就的养气功夫,令他不动声色地轻易揭了过去。
向身后跟随的太监王安招了招手,“孤是来颁旨的。”
王安忙双手奉上绢帛织纠的圣旨。
福王诧异道:“父皇给我颁旨?”
太子摇了摇头,“不是给你。”
说着越过众人,望向隐匿在人群中的唐辰,高声道:
“陈辰接旨。”
唐辰没动,但众人皆自动向两边闪开,让开一条通道。
有那不知道陈辰是谁的,也被其他人拉着闪到一边。
唐辰很不情愿地上前走了两步,重新跪下。
“草民唐辰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听到他的自称,不由一哂,心里笑他小孩子脾气,竟然还不肯解开心结。
只是初三开印大朝后,皇上当众点了陈适梅大人为大郑皇朝的道德楷模,已经将其晋为礼部尚书。
并下恩旨赏了他的家眷与两个儿子。
之所以没当众恩赏唐辰,便是一时不知如何封赏。
他卖出去的诗,经由一品楼传播已经开始在仕林中发酵,市井中更是流传出:明君在朝,文曲星下凡辅佐的谶语。
父皇老怀大慰,忙完一些列新年布置后,今日才想起还没对这位新晋文曲星有任何封赏呢?
招了他这位举荐人去商议,托唐辰的福,他这位地位一直摇摇晃晃的太子,近来见父皇的次数显着增加,商议国事时,已经允许他旁听,甚至询问他的意见。
为此,他决定好好报答一下,这位横空出世的小才子。
当个中人,为他们父子关系说和,顺便讨了一个国子监读书的名额送与唐辰。
想来有了这道圣旨,他们父子就可以解除之间的误会。
于是,他没计较这些细节,亲自展开圣旨,准备宣读:
“奉天承运…”
只是刚了一个开头,便听,跪在地上的唐辰,突然出声打断道:
“请殿下代为回报皇上,这里没有陈辰,只有唐辰,请恕草民不能接旨。”
“大胆!”
“竟敢抗旨!”
太子身后随行而来的颁旨的几名小太监,率先直斥怒喝。
太子的贴身太监王安,更是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圣上恩旨,太子亲颁,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恩荣,这个干瘦的小子哪来的胆子,连圣旨说的是什么,都不听,直接拒绝。
福王胖脸上也是惊诧非常,不过他很快想到严重后果,忙低声喝斥道:
“你,别瞎闹,这是圣旨,不能玩笑的。”
唐辰笑了笑,他感觉到福王的好心,这几天的相处,他也发现这位初始在他眼中人傻钱多的小王爷,其实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很多时候故意表现出一副荒唐不经的模样,目的便是避免卷入储位之争中,这是一种罕见的大智慧。
可惜他没有这般万事不经心的大智慧,作为继承了原主记忆的穿越客,又遭受过马鞭毒打,险些丢命的,心里更多的是对这个世界的不认同,甚至还带有那么点愤恨。
尤其每当他看到断腿的老柴头,躺在床上,努力向他炫耀今天又吃了几个大白馒头,为此十分感激他时,他就越对这个破烂的封建社会,生出无法宣泄的怒气。
只是他知道,只靠自己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帮助福王折腾这么多,也不过是得过且过。
帮这位穿越过来意外结识,又胡闹般救出他来的小王爷,搞点零钱花花,只是他闲来无聊的小手段。
正好他也爱钱,福王也要钱,二人兴趣相投。
凭借大学考取会计证,查完官店烂账,杀鸡儆猴后,准备重操旧业时,突然到来的圣旨,一下子将他所要做的事情全部打乱。
他不知道圣旨里写的什么,可太子明确说出圣旨是颁布给陈辰的,那不外乎与陈侍郎那一家有关。
碍于父子伦常情面,在这个讲究天地君亲师的封建社会中,他不能真去陈适梅家中寻仇报复。
可他也不想跟他们有什么过多瓜葛。
如果可以,彼此老死不相往来,便是最好的选择。
可当今圣上显然不这么想,这位储位摇摇晃晃的太子爷也不这么想。
如果他接了这份圣旨,那他将会重新被绑定在陈家那条破船上。
日后想跳船都不可能,还会被那不拿他当人子的主房一直压着。
如此一来,即便日后哪怕他抽风造反当了皇上,也是偏房庶子,一个狗都不如的妾生子。
既然如此,改姓易代,便是他目前能想到最优解,也是冬夜里逝去的那个少年最后的念想。
因为生母的‘唐’姓,让他想到了小时候吃过的糖,那时候的糖真的很甜。
既然不能帮他报仇,那就在力所能及的事上,唐辰有意完成少年的小小心愿。
不过看众人如炸了毛的反应,抗旨不尊的后果,显然很严重。
唐辰笑了笑,仰头无惧:“冒昧地问太子殿下一句,如果我抗旨,是不是犯了抄灭九族的大罪?”
太子冷声道:“我朝律法宽仁,夷灭三族。”
唐辰笑道:“那好,圣旨您就别念了,反正我也不会接旨的,请将我直接拿下吧,记得把陈适梅陈大人也拿下,还有按照礼法,我的嫡母是萧氏,请殿下也一并拿下。
我年龄没到十六,拜陈侍郎记性不好,不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所赐,也没给我定过亲,所以妻族这一块没有。
这样一来,那请太子殿下即可派遣禁卫军捉拿陈适梅大人一家入狱,我跟他们一起去法场。”
太子霍然变色,“你…”
福王忙上前劝慰,“皇兄息怒,皇兄,这小子前两天冻傻了,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跟你去皇宫,跟父皇解释解释。”
说着,转头冲魏忠贤和石大亨,道:“你们两个愣着干嘛?还不快将病了的小唐先生,带回后院去。”
魏忠贤和石大亨慌忙起身,架起唐辰便要跑。
“两位不用麻烦,还是请太子殿下将我下狱吧。”唐辰摆脱二人,冲着太子,反复强调道,“请太子将草民一家全部拿下,以正典型,维护我大郑律威严。”
太子的脸特别黑,尤其是听到‘大郑律’三个字从他嘴里冒出来时,心情尤为糟糕,冲着左右厉声吩咐道:“给本宫将此等狂傲悖逆之子拿下!”
“是!”一众随行禁军护卫,上前隔开魏忠贤和石大亨,直接刀斧加身。
唐辰根本不反抗,反而哈哈一笑:“福王殿下,恐怕草民没法继续帮你赚钱了,按照之前我给你的计划书走下去,也可快速积累,有我没我都一样。”
福王气的直跺脚,脸上肥肉一颤一颤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赚什么钱,我去找父皇。”
说着,大步流星向别院外走去,魏忠贤石大亨忙跟上,留下一众官店大小杂役伙计面如土色,抖若筛糠。
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解脱出来,这个刚刚带给他们震撼的小唐先生,到底生了怎样的胆子,搞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敢抗旨!
他连听都不听,就敢抗旨。
他连太子的面子都忤逆。
这还是正常人吗?
如果有可能,他们想马上逃离这里,只是没福王的话,谁也不敢乱动。
只能跪在那里,两股颤颤,冷汗直流。
“带走,押进诏狱,听侯发落。”太子一把将没宣读的圣旨,拍回随行太监手里,阴着脸坠着福王出了别院。
唐辰仰着头高喊,“都是陈适梅陈侍郎大人教的,太子殿下一定要奏明圣上,要将我们一家全砍了,一家人就要团团圆圆,一个都不能少。”
脚步匆匆的太子殿下,闻听此言,禁不住一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