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想也没想,猛地抬起手臂,硬以手臂格挡开那锋利的刀刃。
“殿下小心…啊。”
福王惊骇地猛向后仰,哐当一声,撞在车厢的内壁墙,堪堪躲开那刺过来的长刀。
长刀一击不中,迅速回手,锋利的刀刃即刻在魏忠贤的胳膊上剌处一道血口子,鲜血淋漓,片刻染红大片衣袖。
福王深呼吸一口气,脸上没有半点惊慌,伸手一把拽住魏太监的后领子,猛力向后拉,躲开那突如其来的刀锋。
“护驾!”
魏忠贤惊惧中,瞬间破了音。
他们为了低调不引起注意,坐的是平日常坐的普通马车,更没有摆出福王那套堪比太子出巡的车驾,可这样还是莫名遭遇刺杀,这不得不让魏忠贤惊恐万状。
不知是什么人蓄意安排的?如果真是这样,那福王的行踪定是被有心人盯上了。
宫里有内鬼?
只是如今情况危急,他不清楚刺客来自哪方,能做的只是将福王紧紧护在身后。
可是他浑身颤抖的身体,令他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与他相反,在他身后的福王反而比他冷静的多。
骤逢大变,面不改色心不跳,那么一瞬间仿佛明良帝驾临般,威势十足。
但听福王沉声,冲着外面吩咐道:
“石大亨,韩五,你们两个饭桶,人都摸到老子头顶了,你们才知道,他要是跑了,我拿你们俩的头当球踢。”
“殿下放心,属下定将他生擒。”
石大亨沉声厉喝,锵啷一声,长刀如飞练,朝着刺客劈砍而去。
便在此时,喧哗声传来:
“东城所捉拿朝廷要犯,通通给老子闪开。”
街边骚动惊叫之声顿起。
马车突然一轻,显然是车厢头顶上的人跳了下去。
韩五的呼喝声随之顿起,刀剑碰撞声更是不停不休。
福王坐在车内,有魏忠贤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呼喝声,与路人的尖叫声,以及小商贩躲避的嘈杂声。
他想重新掀起车帘看看,可魏忠贤惊惧地说什么也不肯。
直到外面刀剑碰撞声呼喝声,渐渐消停下来,才听到石大亨拦住某个人怒斥的声音:
“陆阿桂,你干的什么破差事,惊了驾,你有多少脑袋可砍的?”
紧接着,便听一个瓮声瓮气的粗汉子的声音传来:
“抱歉,点子有点扎手,差点让他跑了。”
石大亨怒气冲冲道:“别跟我说,去跟福王殿下解释。”
陆阿桂闻听福王殿下就在马车中,顿时一惊,忙屈身跪倒在马车前。
“末将东城所总旗陆阿桂,拜见福王殿下千岁,惊了殿下大驾,罪该万死。”
“本宫没事,魏公公受了伤,韩五你带魏公公包扎一下。”
福王这一瞬间没了刚才那般财迷模样,气息镇定地如同没有发生任何事般。
皇家威严,如同升腾的潮水,迅速笼罩他的全身。
天潢贵胄,举手投足尽显锋芒。
连朝夕相处在身旁的魏忠贤,也小小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跪下匍匐在地。
福王绕过魏忠贤的阻挡,掀开车帘,走出车厢。
他没有下车,而是站在马车,睥睨四方,逡巡扫视一圈。
街道已经被百十号劲装汉子控制,来不及跑的小商小贩,路人行人都被强制跪在地上,无人敢抬头观望。
略过这些人,他的视线定格在一名身着顺天府皂班衙役公服的汉子身上。
四五把刀架在他脖颈上,手脚看样子都被打断了,软塌塌地半跪在那儿。
那汉子身上穿的皂服颜色颇深,看不出具体伤口在哪儿,但他跪在地上这么一会儿,身前便流了一小片血洼。
即便如此,他兀自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换来的便是拳打脚踢,刀片临身。
“怎么回事?”福王收回视线,沉声厉问,“陆阿桂,你们东城所的人办差怎么都没穿虎扑公服?抓的这个人怎么穿着顺天府的公服?”
“启禀殿下,末将正奉命办差,此人身为公门中人,牵扯其中,我等抓捕时,还拒捕,一时不差被他夺刀挣脱了出来,想来他是想劫持人质,逃脱我们的追捕,只是没成想遇到的会是殿下车驾。”
陆阿桂说的不仅不实,更没解释回答福王问的那两个问题,听的福王眉头紧皱,刚要呵斥他滑头耍心机。
已经包扎好的魏忠贤突然跑过来,道:“殿下,闹市中,不可久留,我们先回府吧,待过后再让陆总旗来府上备询。”
福王看了看脸又白了两分的魏忠贤,什么都没说,猛地一甩袍袖,冷哼一声转身重回马车中。
魏忠贤小舒一口气,走到陆阿桂跟前,狠声斥责道:
“陆总旗,不管什么原因,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事后让陆良亲自来给福王解释。”
“是!”陆阿桂嘴上应着是,忙又小声补充一句,“谢公公,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魏忠贤手臂被划了一刀,韩五那个糙汉子又不懂怎么包扎,疼的要死,可他还是跟着向旁边走了几步。
陆阿桂忙自袖中掏出一张会票,塞到魏太监湿冷的手里:
“公公受了伤,是卑职的疏忽,这点小钱请公公抓几副好药补补。
不瞒公公,这里人多没法多说,只能告诉公公,这是唐辰负责的那个案子,公公是聪明人,想个法子别让福王追究了。”
魏忠贤悚然一惊,他虽然不知道明明只是一个倒阁的事,怎么发展到动刀的地步,但看这架势,双方都没打算善了了。
这个唐辰做事太没顾忌了,这是要惹大麻烦的。
没多耽搁,他匆匆点了点头,转身回马车上去。
拉车的马儿在韩五的安抚下,重新平静下来,再度上路。
望着福王车驾缓缓驶离,陆阿桂长舒一口气,大步走到那顺天府皂服汉子跟前,对着他的断腿上去就是一脚,踩的那人嗷嗷直叫。
“我草泥马,龙傲天你不是挺能跑的吗?再跑啊!踏马的,你这一跑,害老子损失了一百两银子,今晚你要是能睡着,老子跟你姓,带走!”
“是!”
押着那汉子的四名劲装军卒,应声后,随即抽出绳索,也不管龙傲天是不是断胳膊断腿,三下五除二来个五花大绑。
其中一人,更是自怀中,随手掏出一个两头带绳子的小木棍,硬掰开他的嘴塞进去,隔开他的上下颌,绳子绕后直接系上,防止他咬舌自尽。
这么两下折腾下来,本就已经强弩之末的龙傲天,登时痛晕过去。
“玛德,这就晕了,真是废物。”陆阿桂啐了一口,又喝道,“赵起元那蠢货呢?怎么看的人,百十号人围着,还都能让这家伙跑了。”
“回总旗,赵起元受了伤,已经和李荣一起被带回去了。”
陆阿桂听到手下汇报,骂骂咧咧道:
“玛德,也不知统领咋想的,点了这么三个笨蛋给那位当助手?
现在好了,一个看家出不来,一个被抓刚救出来,一个去救人竟把自己伤了。
还踏马惊了福王驾,这下不闹的满城风雨,都不可能了。”
“那怎么办?要不要我们派人直接封锁那位阁老的府邸?”亲随小声提议道。
陆阿桂想了想,捋了一下大胡子,摆手道:
“不行,那样子会引起公愤,皇上知道了,会砍了我们,平息众怒。
走吧,让那个妾生子自己烦心去,我们只协助,不主办,如今出了意外,让他这个主办的旗牌官头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