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微微挑眉,“文官的七寸?”
陆阿桂听到这个新鲜说法,不由失声笑道:“嘿嘿,文官还有七寸?他们的七寸是啥?”
唐辰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有!而且尽人皆知,我说出来,两位大人都能明白。”
陆良眉头皱了皱,“别卖关子,坐下说。”
“科举!”唐辰起身很没形象地拍拍屁股,状似悠闲地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一出,原本安坐在太师椅上陆良,扑棱一下站起身来,沉声厉喝道:
“陈——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阿桂在旁也忙说道:“小兄弟,莫要玩笑,咱是个武人也知道科举考试那是朝廷抡才大典,谁敢动它,那都是要触犯逆鳞的。”
唐辰笑了笑,无视掉陆良那张严肃冷峻的眼神,找了个位置,施施然坐下,道:“别紧张,我又没说要作弊,或者废科举什么的?”
陆阿桂看了一眼陆良,替他问道:“那小兄弟是什么意思?”
“这里没外人,那我就直说了。”唐辰停了停,见二人没有出声反对,便继续道,“实话实说,我不信任你们,当然这不是针对你们个人,而是我不信任任何人,不过皇上点名要我参与这场案件中来,又安排我进入东城所,显然他是信任你们的。”
陆阿桂插了一句道:“小兄弟可能有所不知,阿良的奶奶是当今圣上的乳母,所以我们绝对忠于圣上。”
唐辰哦了一声,有些惊讶道:“难怪,陆统领这么年轻就接手禁卫军,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们说说我的法子,陆统领听了,可以去找皇上汇报,他若不同意,那趁早放我离开,这案子别再让我管了。”
陆良冷峻一喝,“你且说来。”
唐辰不放心地又问一句:“孙山一案,你作为禁卫军统领,应该掌握着许多证据,对吧?”
陆良不耐烦地道:“不用废话,你直接说怎么个斩法?”
陆阿桂倒是颇为耐心地解释一句,“案发后,皇上就命我们查了证据,实话实说,除了江宁巡抚和吴县县令两人的弹劾证词外,其他那些证据都是假的,只是那些证据都有知府官防大印和孙山的私人印章。
不是资深的刑名师爷看不出什么破绽,京城里恐怕也就我们东城所廖总旗凭借祖传手艺,才看出那些印章是假的,我们这才知道那些证据都是伪造的。
可是只有我们知道没用,得让那帮文官们也知道才行,而且仅凭廖总旗的眼力看出真假,皇上也无法取信百官。
这才将案件拖了一年没有办理。”
意外听到这个信息,唐辰颇为惊讶,同时也恍然,难怪陈适梅可以快刀斩乱麻,不顾他这位旁听官在场,依旧三下五除二判了孙山,感情在他们眼里,那些证据确凿无疑,孙山就是一个贪污犯。
这下有些棘手了!
他沉思默想了一下,蓦地睁大眼睛道:“那计划改成三步走。”
“什么三步走?”陆良没好气道。
这位少军爷对唐辰的故弄玄虚有点不耐烦了,本来就看不上这个靠幸进才入陛下法眼的妾生子,如今面对面交流后,更是对他胆大包天,目无法纪感到厌恶。
若不是身负皇命,依着他的性子,早将其赶出东城所,免得带坏了东城所上下的风气。
唐辰不知道眼前这位特务头子,竟然会有这么高的道德洁癖,不过现在的他,就是知道也不在乎。
穿越重生的主角,会在乎Npc的想法吗?
不会。
只要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思行动就行。
他算是看出来了,如果不帮皇帝老儿解决这桩麻烦,他是不可能让自己安心赚小钱钱的。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别赚小钱钱了。
“第一!”想到此,唐辰像个神棍似的伸出食指,面带自傲神色道:
“皇上宅心仁厚,想让某些人退休养老颐养天年,但某些人不知进退,那我们就帮他一把。
科举八月举行,距离现在还有不到七个月,我们要找出此次参加科举的仕子中有没有那些人的子嗣亲属。”
“找他们干嘛?”陆阿桂适时开口,他着实被这位干瘦少年郎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话语,弄得有些茫然。
“造谣。”唐辰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造谣?”
御书房中,肥胖如球的明良帝额头难得见到抬头纹,诧异地盯着进来汇报的陆良问道:
“什么意思?你将那小子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朕。”
陆良躬身道:“唐辰胆大包天,说了许多冒犯圣颜的话…”
“朕恕你无罪,快说。”明良帝迫不及待打断,这位明明是位武将出身,做事却有些迂腐的年轻统领的话。
“是!”陆良闻罢那少年之计,深觉此妾生子心计之龌龊,若真依其所言行事,朝堂必乱。
遂欲借单独向皇上禀报时,出言劝诫一番。
然皇上显然无意听其劝,他只得硬着头皮,将唐辰之语如实复述出来。
“首先,寻觅那些陛下要替换之人的子嗣后辈,查看是否有参加今科科举的,继而替他们放出狂言,断言今科必定高中。
倘若他们未能高中,倒也无妨。
可若是其中有人真的高中今科,那便坐实他们存在舞弊营私之举。
届时,将消息散布到市井之中,在科举这等关乎天下读书人头等大事的场合下,无论消息真假,必定风云动荡。
以六科给事中风闻奏事的习惯,势必咬住此事,大肆弹劾,皆是无论是否真的存在舞弊,陛下想要替换的那些人都难逃下台归隐的命运。
这便是文官的七寸。”
话说到此处,陆良稍稍停顿片刻,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目光迅速扫过明良帝的面庞,试图捕捉这位帝王此刻内心的情绪波动。
令他失望的是,明良帝的胖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情绪,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
只见明良帝端坐在锦榻之上,身姿挺拔如松,右手微微弯曲,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翘起,有节奏地敲击着面前那张矮几的桌面。
随着每一次的敲击,都发出清脆而短促的“哒哒”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御书房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也敲在了陆良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上。
“继续啊!”
见陆良突然停了,明良帝头也没抬的催促一声。
“唐辰言此方法耗时甚久,成本极低,一旦做成,收获颇丰,然变数颇多,或可一试,不可尽押。”
陆良稍作停顿,又一次悄然窥视明良帝,只见此时他那硕大的脑袋,微微颔首,心中不禁一沉,不敢再有丝毫懈怠,继续说道:
“他言如此,尚需有第二步筹谋,此第二步,便是彻查假官印。
既廖湘可识出那些印章为假,足见假官印已然于市井间泛滥成灾。
他言,屋内现一蟑螂之际,于未知之角落,蟑螂必然已泛滥成灾矣。
欲尽杀所有蟑螂,除了掀翻地板,别无他图。
同理,假官印已致一位四品知府大人身陷诏狱,引得朝野震动,那其他朝廷未察之处,必已泛滥成灾。
唐辰言,全力彻查假印,大张旗鼓地查,务必令朝野市井众人皆知方可,如此,朝野之注意力方可自孙知府案中移开。”
陆良这次不用偷看,也望见明良帝听到这话的时候,重重点了一下头。
“等他们都挪开了,便突然杀个回马枪,走第三步。他说这一步,叫单刀直入。”
陆良没耽搁继续说道,“他说解铃还是系铃人,嘿嘿…”
明良帝听的正起劲,蓦然听到这几声冷笑,惊诧地抬起头问道:“你这是什么声?”
陆良慌忙收敛笑容,躬身回道:
“回陛下,臣学的那唐辰最后的话,他最后就是这么笑的。
陛下让臣一字不落的复述,臣不敢隐瞒。”
明良帝闻言一愣,有些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示意陆良接着说。
陆良赶忙道:“启禀陛下,没了,他就说了这些话。”
明良帝愣怔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良没跟他开玩笑,刚想斥责他一句,如何被一个少年郎戏耍。
只是这话还没说出口,脸色忽地一变,身体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般,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抑制不住地咳嗽声猛然而起,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要将整个胸腔都给咳出来似的,而且每一次咳嗽都是十分剧烈,中间几乎没有半点儿倒气和喘息的机会。
一连串的咳嗽声震荡整座御书房,惊的陆良肝胆俱裂。
“皇上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