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这次换唐辰失神了。
但他迅速调整情绪,以一个哈哈大笑,掩饰脸上短暂露出的尴尬表情。
“我的魏大哥唉,你怎么能这么想自己兄弟呢,兄弟我可是大大的良民。”
说着,作出痛心疾首模样,那样子看着好像魏忠贤真冤枉了他似的。
只是魏忠贤不在意地摆摆手,道:“贤弟直说吧,具体什么章程?”
九千岁不上当了,跟聪明人说话有时候真的不好玩。
唐辰调整了一下坐姿:“大哥知道,我得了密旨…”
话才说了一半,魏忠贤忙抬手打断,道:
“贤弟那个旨意,还是不要说为好,我不想知道,也不参与。
这也是为了贤弟好,如果我参与进去,会引来其他势力的加入,到时就是一场大混战,反而会把你的事搅和黄了。”
“好吧,长话短说。”唐辰见始终拉不进这位九千岁,只好放弃,重新组织了一下言语道,“我准备从科举上做手脚,以士子之怒倒阁。”
语不惊人死不休!
虽然之前有所猜测,可亲耳听到,魏忠贤的心脏还是不大不小地多跳了一下。
“贤弟可知,科举乃国之重器。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整个朝野动荡。
当年太祖定国,开恩科后,为了区别前朝,将府试定在二月底三月初,将会试定在了八月,已然引发众多士子的不满。
从那之后,要求春闱与秋闱时间改过来的呼声,就从未断过,这还只是一个考试时间而已。
贤弟你要做的显然不是改时间这么简单,可有想过后果?”
唐辰稍有意外地看了九千岁一眼,大字不识和不学无术真的是有巨大差别的。
魏忠贤读书少,可见识确实不少,而且深切明白各种事内部的利害关系。
人精到什么地方都是人精。
至于他说的科举时间问题,唐辰刚穿越过来时,得到原主记忆后就感觉有点奇怪。
只是他记不清后世历史中的春秋闱具体时间,就是在那天给孙嵋默写诗词时,其中有一些关于科举的诗词中描写的景物,和这个世界的春秋闱时间点有点对不上。
当时他也没在意,为了避免贻笑大方,那些关于科举的诗词一个也没写。
今日经魏忠贤这么一解释才知其中原因,原来是两个时间点被人为地颠倒了。
不过这跟他要做的事,不冲突。
他想了想道:“事后会重考,那些人进不了会试。”
“一次性的?”魏忠贤眼神猛地一闪,“贤弟确定?”
唐辰目光炯炯,不躲不闪,与之对视:
“实话实说,我要搞一场科考的集体舞弊大案,将真才实学的全刷下来,留在榜上的都是权贵子弟,引发京城内外士子们的愤怒。
那位阁老大人不是在仕林中有极高的威望吗?
那我就一拳将他的威望全部打掉。”
说到最后时,他猛地攥拳挥打,仿佛前面站着的就是那位阁老。
“嘶!”魏忠贤被他忽然表现出的气魄,惊的倒吸一口凉气,天下间估计也只有眼前的少年敢这么算计当朝阁老了吧?
而且,出手还这么狠辣,打蛇打七寸,这七寸要是真被打中,何止下去一个阁老,恐怕整个顺天府的官都得来个大换血。
不过这跟他没关系,都换了才好,省的一个两个成天拽的二五八万似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他顿了顿,道:“贤弟这是一击致命啊。
我明白了,你是要我将能上榜的名额卖出去,卖给那些权贵子弟,拉进来的权贵越多,引起的动荡越大。
事后再重考,倒时不管士子还是权贵都会骂。
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届时他们应该会骂搞作弊的你,和卖名额的我,怎么会引到阁老的身上?”
唐辰洒然一笑,“阁老招牌那么大,我们借来用用,他老人家应该不会生气的吧?
再说了,我可是萧阁老的正经外孙,虽然不是亲的吧,但怎么着也算半个,拉着外祖父一起发财,不过分吧。”
魏忠贤一怔,继而大笑,食指虚点着道:
“你呀你,我算是知道了,得罪你的,保准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别人最多是坑爹,你是连爹的老丈人一起坑。
坑人坑到姥姥家的,你也算独一份。
只是上面那位让你搞下去一个,你一下子搞下去两个,不怕上面那位知道了,生气?”
唐辰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买一赠一,新老客户大酬宾嘛。”
魏忠贤被这个新奇说法给弄的一愣,不多时又笑起来,“这买卖,哥哥我做了,卖的一次性的,再考可就不归我们管了,成了你我到时五五分账,如何?”
唐辰笑着摆手道:“大哥爽快,只是那些权贵子弟都需要哥哥去发掘,我只是提供个思路,和最后的结果,我拿三成就行…”
见魏忠贤刚想要说客气话,他抬手阻止了一下,道:
“大哥听我把话说完。
另外两成,大哥替我送给福王就行,毕竟承蒙他的关照,我才能随意在京城闲逛,而没出事。
不然就凭我一个庶子身份,别说跟大哥你说话了,就是顺天府的差役都能随意拿捏我。”
“贤弟高义,殿下知道了会高兴的蹦起来。”魏忠贤抱拳拱手,以示尊敬,接着又道,“那这样吧,哥哥我也拿出两成送给福王,福王四成,你我各三成,再说,有福王这尊弥勒佛罩着,咱们大家才好一起发大财。”
“对!发大财。”
事情敲定,唐辰与魏忠贤笑着击掌相贺。
只是两个人笑的那叫一个猥琐,如果有外人看到,立马会想到一个词:狼狈为奸。
正在二人聊完正事说些闲话时,门外忽然传来急报:
“公公,魏公公,一品楼传来急报。”
“一品楼急报?”魏忠贤不明所以,一品楼急报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听不懂那些书生的诗词。
福王除了好凑热闹,更不懂那些酸诗腐词,急报怎么送福王别院来了?
虽然不明白,但他还是将人唤了进来。
唐辰也是一惊,他大概猜测可能与孙嵋他们有关,难道是徐阁老派出的那些人,真追进一品楼内了?
当着那么多士子的面杀人,他要真敢这么做,也不用自己费尽心机布局了。
不过回头想想,昨日见到的那位孟督公。
既然有督公时常亲自坐镇的地方,徐阁老再老迈昏庸,也不可能敢干这样撕破沙皮脸的破事。
就在他面上保持波澜不惊,心里一直打鼓时,那个报信的门子急匆匆进入厅堂,跪下给魏忠贤请安后,开口道:
“清浊司来报,一品楼诗会盛况空前,孟督公奏请了陛下,秘密调派西城所,隆王卫,捉刀卫前去维持秩序。
陛下将带着太子,隆王和福王三位殿下,微服出宫,同去一品楼观诗会。
未当值的萧阁老以及金阁老都已经过去了。
孟督公命公公您,赶快过去福王跟前伺候。”
“什么?”
魏忠贤和唐辰闻言,同时站起身来。
“那还等什么?走…”魏忠贤一听福王出宫来了,片刻都不想再坐下去。
他虽然经常打福王的小报告,可他的身家性命都跟福王联系在一起,王前听命,才是他的本职工作。
而且那些小报告无关痛痒,真要有什么原则性的事,他可不会傻了吧唧报上去的。
唐辰则多问一句:“徐阁老没去吗?”
门子忙恭敬回答道:“回唐先生的话,徐阁老自退朝后便挂出谢客牌,闭门谢客,不再出府了。”
唐辰听了眉头一皱,他还没说什么。
魏忠贤则是冷哼一声,“老家伙一准没憋什么好屁。”
说完,还贴心地小声嘱咐道:
“贤弟,莫要小瞧了这老家伙,他当年可是助陛下扳倒过摄相的,摄相还是他老师呢,对老师都那么狠,更何况你这般无亲无故之人。”
“谢大哥提点,兄弟省的了。”
唐辰从未小瞧过徐阁老,之前来回横跳,只是仗着自己体量小,知名度几乎没有,才敢布局算计这位大佬。
如今他身份曝光,以徐阁老派人蹲点抓人的果决,他敢说只要他在京城内敢冒头,徐阁老就会派人来收了他。
如今老家伙闭门谢客,显然是因为大朝会上被弹劾了,故作姿态而已。
可也正因这样,唐辰摸不准他下一步的动作。
就好比一只老乌龟突然缩头了,你敢靠近,指定会被咬,只是你不知他的头会咬向哪一边。
但唐辰有预感,京城真正的暴风雨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