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犯罪,要斩了爹?”
这么新奇的说法,直接把所有人都听的呆愣住了。
“噗嗤!”
最后还是福王忍不住,偷笑出声,不过也只是偷笑了一声,又匆忙收住。
只是越是想收越收不住,大饼脸不一会儿便变得如烙红的鸡蛋饼般通红,浑身的肥肉不受控制地乱颤。
明良帝瞥了他一眼,想训斥他一句,却听恼羞成怒的陈适梅怒喝一声:
“逆子,敢再朝堂之上戏弄老夫,反了你了,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他举手朝着唐辰的脸,便要扇过去。
唐辰不躲不闪,就这么斜眼瞪着他,眼中尽是轻蔑与不屑。
实在看不下去的萧元驭,怒吼一声,“够了,朝堂之上,身为礼部尚书,不遵循朝礼,该当何罪?”
气急昏头的陈适梅,回瞪了自己老岳一眼,那意思是我管自己的儿子,关你什么事。
恰在此时,日升恒移动,一抹阳光投射进金銮殿,正照在旁边盘龙龙鳞上,龙鳞瞬间反射出一道金光,金光不偏不倚扫过他的眼睛,耀的他眼前一黑。
金光掠过,犹如惊雷电闪劈开脑壳,刹那间自唐辰进殿后失去的智商重新占领高地,惊的他浑身颤栗。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此时他才发现金銮殿的地砖是用青石铺就的,并不是外界盛传的金砖铺地。
“臣,臣殿上失仪,罪该万死,请陛下开恩。”
战战兢兢中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了。
明良帝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陈适梅,语气淡然道:
“圣人说过子不教父之过,既然是圣人说的,那必然是没错的。
唐辰自认不孝罪,那你这个当爹的就接受惩罚吧。”
话说到此,陡然一声高喊:
“孟忠!”
殿门外一直无声无息地孟忠突然出列:“奴才在!”
明良帝冷喝一声:“拖出去,廷杖三十。”
“遵旨。”
孟忠一个招手,两个锦衣大汉将军,上前一左一右架起陈适梅便向外拖。
“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
陈适梅惊慌大喊,可无人理他。
满朝文武眼神频转,一个两个想说点什么,可看到监察御史秉笔直书模样,又都纷纷按耐住,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嗟默不言。
人群中的陈规,匆忙跪倒在地,苦求道:
“臣请皇上饶恕臣父,臣父昏聩,殿上失仪,臣愿替父受刑,请皇上开恩。”
明良帝没理他,转而跟太子兄弟三人道:
“瞧见了吗?看看人家陈尚书的家教,一子事母,看的比天大,一子事父,愿代父受刑。你们要多学学。”
“儿臣谨记!”“谨记。”
太子兄弟三人匆忙应声。
明良帝满意点了一下头,朗声道:“陈规。”
“臣在。”
“既然你父昏聩,便免去礼部尚书一职吧。
另外,所谓长兄如父,你父昏聩,这陈家门面便由你来撑起。
正好,今日与你说一下,唐辰的新牒籍,朕已经赐予他,从今日开始,他姓唐,不再姓陈,与你陈家再无干系,可明白了?”
“臣明白!”陈规哪能不明白,自今日始,唐辰由皇帝背书,与他陈家再无瓜葛,改姓之事,成了皇上赐姓,无人再能拿这件事去要挟唐辰了。
朝臣中也有聪明人,听出话中话,心下陡然一惊,看向殿中那个干瘦身影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明白便好,那接下来说回正题,唐辰。”明良帝瞅着今日举止无比得体的少年,心下欣慰。
最起码这小子还分得清场合,知道轻重,若是还像在诏狱中那般散漫,今日挨打的恐怕不是陈适梅,而是他了。
“微臣在。”
“萧爱卿和陆统领皆上书弹劾你科举舞弊,扰乱科场,你可认罪?”
“臣无罪。”唐辰回答的斩钉截铁,跟刚才认罪时的态度一样,坦坦荡荡。
陆良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想要斥责他。
萧元驭则是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神。
明良帝眉头不由皱了一下,不待陆良开口,先对唐辰道:“朕允你自辩。”
“谢陛下。”唐辰注意到陆良不甘地又退回队列中,心下一哂,“这个官二代定力不是一般的差啊。”
嘴上却道:“但臣无可辩驳的,臣坦坦荡荡,萧阁老和陆统领既然认为是微臣科举舞弊,请他们举出证据。
若没有证据,微臣也可以告萧阁老插手顺天府府试,致使顺天府本籍学子无法上榜,造成如今满榜尽是权贵的局面。”
“好一个坦坦荡荡,你敢说你没进入科场,半场又退出了?”陆良还是忍不住出言喝斥道。
唐辰不屑道:“陆统领,我已经向陆总旗解释过原因,你可以找来陆总旗询问详情,他全程盯着我,我作没作弊,你让他跟你说,而不是在这里臆测。”
“你敢说那个孙亮不是假的?”陆良直刺问题核心,怒喝道。
唐辰瞥了一眼黑脸的明良帝,和一脸懵逼的太子和隆王,道:
“孙嵋为救父,经常出入官府衙门,为了方便女扮男装,化名孙亮。
如果陆统领说的是这个孙亮,我承认她是假的。”
“那就是了,科考中有一人便名孙亮,写了一首辱骂当朝宰辅的诗,扰乱科场,你认还是不认?”
陆良像是抓住重要把柄,乘胜追击追问道。
“陆统领想要我认什么?”唐辰像是懵懂孩子般反问道。
陆良急问道:“那个孙亮是你安排的,是你让他扰乱科场的,你敢不认?”
唐辰拍着巴掌笑道:“陆统领身为东城所统领,这指鹿为马,移花接木的本事真是厉害,你一直都是这么为陛下办案的?”
陆良惊的面色一变,仓皇中偷眼看了明良帝一眼,见没什么表情,忙呵斥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唐辰轻蔑一笑道:“我刚才说了孙嵋女扮男装化名孙亮,可没说她参加了科举。
再说,今科科举入场前都要脱衣搜捡的,统领大人不是不知道吧?
她一个女孩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脱搜捡的?
统领大人没凭没据,诽谤我没事,但不要毁人姑娘清白。”
“你换人了,你换成一个男的,顶着假面具进入的考场,不要以为只有你知道那面具之事。”
陆良得意地刚顺嘴秃噜出面具两个字,明良帝立刻出声呵斥道:
“够了。陆良你手中可有唐辰科举舞弊的真凭实据?”
“臣,我,没有。”陆良如丧考妣地垂头丧气道。
他真觉得唐辰是个扰乱朝纲祸患,胆大包天的敢算计当朝阁老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将手伸到了科举上来。
虽然他知道三步计划,可他一直想着将那个计划控制在合理范围内,逼的徐阁老罢相也就罢了,没必要祸连其他人,所以才有了频频打断唐辰计划的事情发生。
自小受的教育,让他不屑那些宵小手段,如今担任东城所统领便感觉很是拧巴,现在他的想法,是真想立刻将此敢祸乱朝堂的人拿下处死,一了百了。
奈何陛下不听他的,总告诉他做事要懂得方式方法,什么人都要用才行。
他却总是在想如果他爹还在,以爹的性情,或许早已在诏狱中,便将此人大卸八块了,也没后来的这么多风波。
“陆统领没有,臣有。”一直闭目养神的萧元驭终于开口说话。
明良帝对一心想当铮铮铁骨名臣的乳兄之子,失望透顶。
昨日的耳提面命看来又白废了,他也没想到经过一夜的考虑,陆良还是上书弹劾唐辰,如此性格根本不适合干东城所的工作。
他有心想再训斥提点两句,但听到萧元驭开口说话,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弄走了一只老乌龟,又来了一只老滑头,不过还好老滑头目前麻烦缠身,自顾不暇,倒也让他帝心甚安,转而换上和颜悦色道:
“哦,萧爱卿,有何证据?呈上来。”
萧元驭躬身行礼,“臣这是人证,传证人前,臣请先问一问这位唐旗牌。”
“准!”
萧元驭转身朝着唐辰喝道:“国子监门口卖号,你敢不认?”
唐辰眯了眯眼,与他四目对上,一道仿若穿透神魂的犀利眼神,激射而来,直击心灵。
到嘴边的那句‘不认’,不自觉咽了回去。
唐辰心下大凛,当朝首辅的威势,便是这么强势犀利的吗?
便在此时,忽听殿外,陡然传来一声撕裂声音的惨叫,紧接着便是木板击打肉皮的憋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