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良帝冷哼一声:“殿上失仪,回去再抄十遍皇命祖训。”
“啊!”福王胖脸顿时垮了下来,“这早朝时间太长……”
他话还没说完,明良帝冷冽的眼神便到了,吓的他立马闭嘴。
只是闭了一会儿,又缓慢小心翼翼地咀嚼起嘴里剩余的桂花糕。
明良帝不理会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道:“孟忠。”
“奴才在。”
“听到刚才隆王的话了吗?”
“奴才听到了。”
“顺天府试,便由你去查,等下朝找萧爱卿索要人证。”
“奴才遵旨。”
明良帝无视掉陆良晦暗下去的神情,又吩咐起另一件事:“刑部尚书何在?”
“臣在。”
“苏丘知府挪用税赋一案,可查清楚?”
“启禀陛下,臣会同三法司,查清苏丘知府印信被人私刻,盗取的税赋,并非苏丘知府孙山挪用。”
“恩,可有处置意见?”
“按照朝廷法度,苏丘知府可以官复原职,只是如今苏丘知府已由新任知府接任,另外孙山疯疯癫癫,状态不好,具体如何安排,还需陛下旨意。
对于状告孙山的江宁巡抚和吴县知县,当交由吏部处置。”
“孙山状态不好,就让他回家静养吧,至于江宁巡抚和吴县知县,那就交由吏部处置。
至于丢失的钱粮,陆良。”
“臣在。”
“你去苏丘,查清钱粮去向,查不清便别回来了。”
“遵旨。”陆良心中自父亲过世后,接手东城所后的那点建功立业的心劲,忽然散了。
屡教不改,明良帝耐心也是有限的,眼神示意王宝。
王宝当即展开一份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礼部祠祭司主事汤显祖非议君上,罪无可恕,然皇恩浩荡,免去死罪,特旨将其调任应天府礼部祠祭司主簿,以观后效。”
一字之差,汤显祖从正六品成了正八品,努力了二三十年又回到了原点。
“吾皇万岁万万岁。”
三呼万岁后,司礼监太监终于喊出那句众人期待已久的话: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万岁呼声顿时更加响亮。
明良帝带着太子三兄弟先退出大殿,朝官们陆陆续续向外走。
只是,唐辰懵了,没有关于他的处置,是赏官,还是罚钱?
没人说,啥也没有。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时,他还跪在那里一脸懵逼,不知所措。
“我靠,这是把老子忘了?还是说刚刚表演过头,让大胖皇帝生厌了?
不是说那个什么英国公弹劾他卖科场号舍吗?怎么也没信了?
算了,管他呢,反正没事了,我还是出去自己找个营生去吧,毕竟挣了二十多万两银子,还没分赃呢。”
这么想着的他,刚站起身来,便见萧元驭踱步走来,路过他身边时,冷哼一声,“小子,妄想用此等伎俩便可扳倒老夫,你还嫩了点,老夫不是徐时行。”
唐辰嘿嘿一笑:
“嘿嘿,搂草打兔子,闲着也是闲着,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反正您是阁老,我是小兵,赢了也罢,输了也罢,都无所谓,不管怎么弄,我都是占便宜的。”
萧元驭见过没脸没皮的,可真没见过如此没脸没皮的。
关键如他所说的,自己便是打压他,也不过是卡住他官位晋升,或者科场上的通道,可这小子现在连个童生都不是,根本不用卡,他已经在低的不能再低的低端,品级连不入流都不是。
东城所属于皇上禁脔,他又插不进去手,好不容易来了个陆良,可以有商有量了,这才没几天又要被调走。
如此一来,东城所这头恶虎,又要出笼了。
偏偏这小子又是东城所里的旗牌官。
这令习惯掌控全局的萧元驭,颇为抓狂,真切体会了一把徐时行前日的无奈,和有劲没处使的愤懑。
“哼,小子看你曾是老夫庶孙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凡古之成大事者,未有以阴谋诡计而成者也。”
撂下这句话,萧元驭一甩袍袖,大步离去。
唐辰则是冲着当朝首辅的背影,高声唱喝道:
“懵懂末学小子唐辰,谢萧阁老赠言赐教!”
声音大的,在大殿中来回回荡,引得尚未离去的官员纷纷侧目,尤其是陈规看向他的眼神,复杂中带着几分狠厉。
今日陈家名声一落千丈,全拜此子所赐,今后他们家人出门都要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
一日不将此子钉在耻辱柱上,陈家一日便被人耻笑。
瞥见孟忠走到唐辰身边,他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身追上萧阁老。
“别卖弄了,陛下召你去御书房,有事吩咐。”
孟忠突然出现在身边,吓了唐辰一跳,走路都不带声的,他愣是没听到一点声音,不过听到老太监的话,内心一喜。
大胖皇帝没忘记他,这便好。
现阶段他的势力弱小的几乎忽略不计,没大胖皇帝的照拂,他得被外面那些人撕成碎片。
尤其是那些被他坑了的纨绔,等重考完,估计生吃了他的心都有。
由孟忠引领,他转出大殿,一路畅通西行,转过一个小院,来到一处富丽堂皇又庄重肃穆的厅堂处。
孟忠上前通报一声,大胖皇帝的声音立刻传出:
“让那小子滚进来。”
“卧槽,听着语气不善,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唐辰心下一紧,后背汗毛立起又落下,两条腿不情愿地挪进御书房中。
进门之后,他闷头就是一跪,大喊吾皇万岁,反正礼多人不怪,先跪为敬。
“好一个皮懒的小子,这边。”明良帝威严的声音中没了刚开始的冷冽。
唐辰这才注意到,皇帝根本没坐在正中央的龙椅上,而是在旁边的锦榻上,匆忙中他跪错方向了。
慌忙扭转身子,重新磕头请安。
明良帝哼了一声,“说说吧,这次坑了那些顽皮小子多少钱?”
“啊!”唐辰闻言惊诧地抬头仰望,只是一看之下,更为惊讶,竟然在御书房中,意外见到一个熟人。
络腮胡子的钱大通,正站在明良帝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大胖皇帝旁边还有个埋头奋笔疾书的小胖,小胖的大饼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不,不敢欺瞒陛下,二十五个人,收回来二十二万两,还有三个人没收回来。”
唐辰哪里还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通过钱大通汇报给了明良帝。
就是不知明良帝怎么知道的坑纨绔的钱的事的,看来李荣和赵起元二人中还有皇帝的一位暗桩。
换而言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明良帝的监视之下。
清白房里出来的这三个人不是陆良头脑一热随便派的。
想通这些后,他也变得坦然不少。
“哼,那三个没收上来的,其中一个是英国公家的那个四小子?”明良帝哼了一声,没追究他扰乱科场的事,反而是问没交钱的是谁?
这下唐辰心安不少,顿时大倒苦水道:
“陛下英明,那小子太鸡贼了,中举黄榜张贴后,别人都去青楼庆贺,他躲进兵马司里去了,仗着自己哥哥是兵马司的指挥使,将前去收债的魏公公给撵了回来。”
明良帝怒哼一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道:
“少给朕戴高帽,你们一个两个真的胆大包天,还竟敢买卖起朕的中举名额,若给你机会是不是连金銮殿都能卖了?”
“价格合适,也不是不可以?”唐辰小声嘀咕一句。
只是他嘀咕的小声,怒火中烧的明良帝没听见,奋笔疾书的福王却是听见了,惊的笔锋猛然一拐,上好的宣纸纸面上,顿时划出一道触目惊心地墨迹。
马上抄写完一遍的皇命祖训,立时作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