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赫然抬眼,面前的人矗立在门前,风雪吹过他的发丝,卫榆声音压得很低,连夹桃都没有听见。沈微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幻觉,卫榆面色如常,仿佛那令整个盛京都要震一震的话不是他说出来的。
他眼神浅淡,有一种“目空一切”的淡漠感,他不在意皇帝的生死,或许只是觉得对她有利,就告诉了她。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无关其他。
沈微张了张嘴,深深的弯下腰,行了一个很郑重的礼。
“多谢师父。”
明日过后,她就要离开大雍了,往日种种在她心中一一浮现,沈微闭了闭眼,声音真挚,张嘴道。
“师傅一切保重。”
卫榆把人扶了起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天下并无不散的宴席,他并不为离别感到悲伤,也希望沈微不要有。
如果在意的人能在不同的地方各自安好,离别也不是令人不安的事情。
那日沈微问他,如何才能不打仗。
他说,“微儿,不打仗是不可能的,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利益所致有时无关对错只是立场不同……”
“……当然呢师傅觉得如果所有人都处在同一个利益之中,大家都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的话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多纠纷了……”
“……毕竟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嘛……”
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所趋,如果战争过后走向的是和平,那这打仗也不是一件坏事。卫榆说的时候还挂着淡笑,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沈微起身,她这半年长开了许多,眉眼如墨染青山,眉峰透着股坚韧与凌厉之色,像冷峻的刀刃,星眸凌冽,看人时清冷逼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沈微成长得了现在这般模样,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被人随意放置的软弱质子了。
沈微看着师傅,眼睛弯起,眸子里的冷意暖化,渐渐消散不见了踪影。
“师傅,等日后我……”
她说到一半又住了嘴,继续开口,却是换了一个话题。
卫榆没有追问她先前的事情,他这会儿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欣喜般反问,“真的吗?”
沈微点了下头,之前师傅总是在自己面前给三皇子上眼药,刚开始她还不知道原因,后来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何师傅会有如此担忧,那三皇子高傲自大,假仁假义,也就一张脸能看的过去,不过这点优点也被对方眉眼中的矫揉造作败了不少好感。
何况她的身份,真要入什么人的府中,只能舍弃一切,成为无名无姓的影子附庸。
沈微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她有自己的骄傲,绝不愿会为什么人做到如此地步。
她是这么想,却也没机会向师傅解释,眼见着快要离开了,沈微再次重复,向师傅保证。
“师傅,我不喜那三皇子,此生不会与他有任何交情。”
沈微后面几个字放得很低,卫榆仿佛听见了那网状般透明束缚的断裂声,说了个“好”字。
等看不见人的身形了,卫榆视线落在渐渐被雪盖住的几行脚印上,反思了一下自己。
“我表现的应该没有那么明显吧……”
那就是沈微自己觉得三皇子不好,然后才会留意到他委婉的提示。
卫榆想通了,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进院子里,两个萝卜头守在门前,见到他扬起两张大大的小脸。
“大人大人!”
小五一个错眼,就见到黎阳黎昕两个小家伙跑了出去,连忙去追。
“哎!哎……小鬼你们跑什么卫大人又不会飞走了……”
……
“此事可否能确定下来?”
三皇子收到消息时不敢置信,猛地灌了几杯茶水,凉水入肚才把那股惊愕压了下去。
一旁的幕僚也是被震撼到呆立原地。
“已经派人去探查了……那位,”他指了下皇宫的位置,表情凝重不安又带着丝丝兴奋,“身体真的……”
三皇子捏着信件,李山是之前被他收下的一位谋士,对方奇计频出深得他心,哪怕对方有不爱露面出头的怪癖,平时与他多是信件联络,三皇子也愿意重用对方。
虽然这人过来的时间短入不了三皇子核心智囊团,在三皇子这里也是有点地位的。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三皇子免不了一番猜疑。
李山过来的时间不长,与众人的交情都不多,三皇子对他有点信任,但不多,遇到大事还是要再次确定才能安心下来。
就在他们焦急的等待中,有奴仆小跑进来,跪在三皇子面前,从怀里掏出尾指打下的竹筒。
“殿下,宫里的人加紧传出来的消息。”
此次行动废了三皇子布在皇宫里的大部分暗钉,要是真的确定了……
三皇子死死咬住后牙槽,腮帮子鼓起一大块,眼眶涨得通红。他打开盖子,取出里面的空白字条,一旁的幕僚端来水盆,拿出瓷瓶把什么东西倒入水中。
那字条落入水中被完全浸湿,渐渐的,空白字面显出几行浅淡的字来。
三殿下看清那行字,惊愕失色,脸一下就白了,手指颤抖了一瞬,后退几步。
“这怎么可能?”
父皇已经写好了诏书,不日就要宣立大皇子为太子。
宛若晴天霹雳,没有任何预兆,在此之前他还不知道父皇病重的消息,此刻却知晓了诏书的内容。
大皇子明明不堪重用,就因为他为嫡为长吗?
一旁的幕僚先反应过来,神情坚定,语气不明。
“殿下,陛下还尚安好诏书也并未下达,这事只有我们知晓,还不到最后一刻事情就尚且还有转机……”
三皇子深深呼出一口气,他知晓幕僚的意思,眸光渐渐发狠。
他眼睛转了转,眼底神色阴沉恐怖,吩咐一旁的奴仆。
“过来,想办法让大皇子知晓,就说父皇要立四皇子为太子。”